“老師,劉羨來看望您了。”劉羨敲敲門。
“啊?是懷衝啊!”陳壽吃了一驚,他連忙放下筆,把桌案上的書卷收起來,然後招手讓劉羨進來,問道:“你怎麼來了?”
“當然是看望您,最近身體還好嗎?”
“你這話說得,好像我已經日薄西山,重病纏身了。”
陳壽如今確實還算健康,他五十六歲了,說起來比當今天子司馬炎還年長三歲,臉上雖說有了不少皺紋和斑點,但氣色還很好,這大概是跟他早年隨姜維南征北戰的緣故吧,即使數十年疏於戰場,但過去還是給他留下了些許看不見的財富。
“豈敢豈敢。”見陳壽一切都好,劉羨的精神也就放鬆下來,很自然地拿起塵尾,在書架間掃落些灰塵下來,“老師最近在寫些什麼?有什麼我能拜讀的嗎?”
“沒寫什麼。”陳壽這話顯然言不由衷,也不想和劉羨討論這個話題,他端正身子,笑著問道:“說說吧,是不是仕途上遇到什麼難題了?”
“啊?老師怎麼看出來的?”劉羨頗為吃驚。
“你是我弟子,我怎麼看不出來?”陳壽笑罵道,“別掃了,裝模作樣的。”
“以往你看望我,手裡總拿著禮品。今天是空著手來的,不是遇到了什麼難事,還能是什麼呢?”
劉羨有些不好意思,但考慮到自己本來也是求問的,還是老實坐到陳壽麵前,原原本本地把自己和賈謐的齟齬講給老師聽。陳壽平日深居簡出,不聽劉羨提起,還真不知道有這件事,起初還有些漫不經心,可聽到後面,不覺間已經正襟危坐,面色嚴肅。
等劉羨說完後,陳壽沒有立刻說話,而是瞑目捻鬚,沉思良久,而後感嘆道:“平陽賈氏竟然出了這種人,造孽啊……”
他隨即收斂神情,對劉羨肅然道:“懷衝,你對平陽賈氏還是輕視了。”
“輕視?”劉羨目光閃爍,捏緊拳頭。
陳壽徐徐道:“沒錯,賈充在朝野中幾十年經營,就連天子都要看他的臉色,他留下的權勢,早就超乎你的想象了。”
“大到什麼程度?”
“與天子相當!像石崇所在的石氏,和賈氏比起來,不過是一條長得肥壯的狗罷了!”
“竟如此?!”
見劉羨面露驚愕,陳壽頓了頓,說道:“你知道我為什麼不願意去當太子中庶子嗎?”
“不是因為沒有實權嗎?”
“也不完全是這個原因。”陳壽露出糾結的神情,又嘆了一口氣,“如今的太子府,早就被太子妃賈南風把持了,她雖外貌醜陋,但卻長袖善舞,暗地裡拉攏了不少文人名士,一直為太子保住位置而出謀劃策,等到現在,太子的地位穩如泰山,太子妃她居功至偉,你明白嗎?”
劉羨雖然沒見到太子司馬衷,但確實也一直奇怪,為什麼太子明明不能知政,其餘幾個皇子也有才能,天子卻不易儲君呢?原來這裡面竟有平陽賈氏的功勞。他開始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但同時也感到奇怪:
“那太子中庶子不是全然沒有實權,老師為什麼不去就職呢?”
“太子妃太過陰毒了!”陳壽拍著桌案,無奈道,“你知道為什麼太子至今只有一位兒子嗎?”
劉羨確實沒怎麼關注過太子家事:“還請老師賜教。”
“這也是我當治書御史時聽說的秘聞了!你不要在外面傳。據說太子的其餘妃子只要有孕,就立刻會被太子妃用戟擊腹,打至流產為止!妃子中被毆打至死的更不在少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