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張開眼,眼前的一幕卻讓她出乎意料。賀老夫人高舉在手上的木棒已被一隻強健有力的手臂牢牢抓住,而這隻手臂的主人,站於逆光處,深刻的五官在陰影中若隱若現,一身硬朗肅穆的北狄將軍服襯托出他頎長的身形和冷硬的輪廓,肩背處銀灰色的軟甲泛著凜凜寒光。
這個人,居然是賀連城!
只是賀連城此時的臉色卻是非常難看。他一手抓住木棒,一雙利眸卻死死的盯著眼前這個滿身狼狽的女人,心裡只有一個念頭。
這個女人,居然懷了孟元珩的孩子!而她這些日子以來在賀府的安分守己,甚至是委屈求全,完全都是為了要保住孟元珩的骨肉!
“連城,你讓開,你說要留著這個女人的命來對付孟元珩,這我不管,但是她肚子裡的孩子絕不能留,我要讓孟元珩在死之前,也嘗一嘗失去至親的那種痛苦。”
賀老夫人的怒罵聲讓賀連城恢復了理智,他放下手臂,面色沉穩語氣堅毅的對賀老夫人說道:“母親,孩兒曾在父親墓前發過誓,一定要手刃仇人,為他報仇,所以在對付孟元珩這件事情上,孩兒會親自動手。母親病體剛愈,不能過於勞累,還是回房歇息吧。”
賀老夫人拋下手中木棒,緊緊的盯著自己兒子俊朗的容顏,語調深沉的說道:“母親只希望你不要讓我失望,也不要讓你父親失望。”
說完,她深深的看了一眼跌坐在牆角,臉色蒼白狼狽不堪的沈千沫,帶著那幾個丫鬟婆子轉身離去。
腳步聲漸行漸遠,房內終於恢復了安靜。賀連城挺拔如松的身形立於原地,靜靜的看著眼前這個靠牆而坐,抬頭看向他的眼神充滿了戒備的女人。
他一步一步走近沈千沫,然後在她身前蹲下,與她平視。
沈千沫其實早已冷靜下來,只是剛才那一鬧,讓她有些渾身無力,於是便順勢靠牆休息,沒有急著從地上起身。賀連城幽深似海意味莫名的複雜眼神,讓她隱隱感到有些壓力,可是對於他剛才的及時出手阻止,沈千沫卻是真心感激,於是便朝他扯了扯嘴角,嗓音有些喑啞的說道:“剛才,多謝賀將軍。”
雖然賀連城十有八九也不會放過自己腹中的這個孩子,但是剛才若是沒有他出手,這個孩子早已不保。
聽了沈千沫的話,賀連城卻是冷冷一笑,使得他俊朗的容顏帶上了幾分邪氣。暗暗握拳,他薄唇輕啟,用盡量陰冷的語調剋制著自己想要抬手擦拭去她嘴角血跡的衝動。
“煊王妃不必急著道謝,賀家與煊王府不共戴天,你以為本將軍就會容得下孟元珩的種嗎?”
“可是賀將軍剛才畢竟出手了,不是嗎?”她沈千沫也是一個愛恨分明的人。
面對她清澈淡然的眼眸,賀連城有一種被看透了心事般的惱羞成怒。他忽然覺得,此刻他居然無法直視她的眼睛。
霍的一下,他猛地起身,加重了語氣,狠狠命令道:“來人,把這個女人綁了,鎖在屋裡,加派人手,嚴加看管,本將軍要她寸步難行。”
話音未落,頎長的身影便已經拂袖轉身大步離去。
他下朝回府去向母親請安,卻聽下人說母親去了聽松園看望這個女人,他直覺有異,連朝服都沒來得及換便匆匆趕至,剛好見到她踢倒喂粥的婆子那一幕。於是他並未現身,而是躲在隱蔽處,暗暗觀望。
就算是在剛才那樣危險的情況下,這個女人的眼裡也沒有絲毫懼意。可是後來她眼角流下的那滴滴清淚,卻該死的灼痛了他的心,讓他不由自主的便飛身進房,出手擋住了木棒。
然而,他何嘗不明白,她的眼淚是為孟元珩而流,是為她與孟元珩的孩子而流,與他何干?
他冷靜了三天,卻發現自己的心緒越來越亂。就如此刻,對於這個女人的欺騙和隱瞞,他不是應該感到憤怒嗎,可是為什麼心底湧起的那股酸澀卻不受控制的蔓延開來,差點將他的理智淹沒。
這個女人,為了保住孟元珩的骨肉,居然如此費盡心機,委曲求全。
但是那又如何,他不管她對孟元珩有多情深意重,愛意綿綿,他只知道,此時此刻,這個女人在自己身邊,而他,不會讓她有任何機會逃離賀府,這就夠了。
至於孟元珩的骨肉,他應該不會讓他有機會來到這個世上。
是的,應該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