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口已經點燃一堆篝火，照亮數十米範圍，一條長幡被用新鮮的竹子立在篝火旁邊，隨風飄動。李家親屬有二十餘人排成一列縱隊，跟在法師身後就站在路邊等候。
林開這時自然不能跑到人家隊伍裡，他像個孤魂野鬼……起碼他自己是這麼認為的，等村中那些協助儀式之人點好香火之後，他便繞過隊伍來到村口外，這邊有些不知名的大樹，方便他藏身樹後。
按照上次的經驗，等一下有些孤魂野鬼會在這邊吞食那些香火之氣，他的目標就是這些孤魂野鬼。
十多分鐘後，周圍的陰風漸漸明顯，篝火旁邊的長幡被吹得飄了起來。林開趴在樹後探出半個腦袋，瞪大眼睛。上次他狀態差，難以集中精神，很多細節看不清楚，這次他要看看那些鬼魂是從哪裡冒出來。
第一個灰色的鬼影出現了，是從林開身前的大樹飄出的，著實嚇了他個措手不及，差點大罵臥槽。
那是一隻缺了半條腿的鬼魂，竟然就藏身在樹身之中，那麼突兀的從林開眼皮底下現身，即使他已經不怕鬼，心裡也是一陣陣發毛。
林開盯著這隻鬼魂，只見它慢慢飄向長幡，在距離篝火幾米外停下，直盯著法師丟出來的那些食物。這時，林開的視野裡又出現一隻肢體完整的鬼魂，鬼體顯得很虛幻，比當初胡小芳的鬼魂還虛，同樣在距離長幡幾米外徘徊。
隨著儀式進入中段，陰風更大，越來越多鬼魂現身。它們有的附身在一叢灌木上，有的附身在樹中，甚至是從溪水中飄出，讓林開大開眼界。
但更多的，是從山野中飄來，林開清楚地看到其中一隻鬼體厚實的灰色鬼魂從他身後的山坡上飄出。記憶中，在它現身的一大片地方，就埋有許多金甕。
這種金甕是一種陶甕，類似城市火葬後的骨灰缸，是鄉下專門用來裝從棺材中撿出的人骨頭，遷到風水寶地建墓的。這片山體埋有大量已經無人祭拜的野墓，經常因為泥土坍塌或被人為挖開而把金甕暴露出來，有的還遭到破壞。
想起那些金甕，林開又想起小時候聽舅舅講過的一個笑話。
以前有一種回收廢舊物品的職業人，騎著腳踏車走村過巷回收舊牛繩、爛衣服、爛拖鞋、女人長頭髮，甚至是牛骨頭豬骨頭之類。
某日，有個小孩拿了根骨頭從這個回收人那裡換了顆糖，嚐到甜頭後又去拿來一根，如此再三換了十幾顆。最後，這個回收人問他還有沒有，一起拿來。
小孩說，還有一個圓的，沒過一會就抱來一隻骷髏頭。回收人嚇懵了，倒掉一蛇皮袋的骨頭就跑……
眼前的這些孤魂野鬼顯然就來自這些山野之墓。附身在植物中的鬼魂或許就是因為金甕被毀無處棲身，只好附在植物上，一道雷聲就可能令它們徹底消散。至於溪水裡，下方很可能就埋有一隻金甕。
這次沒有出現惡鬼，數十隻孤魂野鬼在篝火外徘徊，它們許多形體都不完整，可能是在互相吞噬中毀掉的，這時有嗟食祭品和香火之氣，它們倒是相安無事。
林開看了看法師，估計還有七八分鐘就要結束法事，到時一燒鞭炮，這些孤魂野鬼就得一鬨而散。於是他舔了一下嘴唇，抓緊時間喚出陰鬼分身，雙眼放光的瞅準那隻從自己身前樹幹現身的鬼魂。
“當……”鑼響中，林開的意識中自然而然地知道了這隻鬼魂的姓名，吆喝道：“羅阿大，請上車！”
這得是什麼時代的鬼魂，連個正經名字都沒有！林開揮舞法幡開啟棺材蓋，那隻鬼魂一頓，迷茫地看著林開和遠處的欞車。
“嘻嘻……”兩隻完整的紙人飛來，圍繞這隻鬼魂飛舞，好像告訴它可以去一個很好的地方。它不捨地看了看地上的食物，遲疑著沒有行動。
林開又重複一次敲鑼和呼喚，並命令送欞隊的兩鬼把欞車推過來。無處棲身的鬼魂感受到欞車上有一種莫名的吸引力，雖然已經無法交流，它仍遵循本能飄上欞車，主動躺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