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喇額真手上抓著一張紙,另一隻手上則拎著一把腰刀。他臉色非常陰沉,和那白甲嘰裡呱啦說了幾句。那白甲又和幾個餘丁說話,隨即大步朝張泰所在的帳篷走來。
帳篷內的包衣們連忙在帳篷裡跪好。白甲走進來後,便用生硬的漢語對張泰道:“你和我出來。”
張泰勉強站起來,一瘸一拐地跟著白甲走出。還好那白甲走得不快,不然張泰速度慢,肯定又要挨一頓鞭子。
白甲引著張泰到甲喇額真前面,張泰連忙老老實實跪好,從地上撿起甲喇額真丟下來的紙。
“你念出來。”甲喇額真用女真話說。
張泰一下子深深磕頭:“回主子,奴才不認識多少漢字。”
那甲喇額真蹲下身子,咧著嘴說:“沒事,你念就行。我聽扎克丹說你會一點漢字,又能說大金話,你念就是。念不好,我也不罰你。”
張泰只好又一次磕頭,結結巴巴地念起來:“公告眾漢人奴隸,今我大宋前來解救你等,漢人逃到牆壁下,可得到我軍保護,建奴再不會殺害你們。”紙上只寫了這一句話,空白地方還畫了幾張小圖,內容是一個人從坑道中走出,身後跟著舉著刀子的建奴。那人走到長牆下面後,牆上的人就射出弓箭,把身後追殺的建奴射死...那人臉上還畫了一個笑臉。
張泰顫顫巍巍地抬起頭,甲喇額真從他手上收回那張紙,慢慢走到他身後。
張泰一動不動,不敢回頭。滿是暗傷的身子睡了一覺,反倒更加痠痛。冷汗很快浸溼衣衫,但他依然如同雕塑一樣僵硬。身後傳來幾聲慘叫,一個包衣忽然用漢話大吼:“老子入你孃的尻!婊子養的韃子!”
張泰身子一僵,那甲喇額真的吼聲立即響起。之後便是連續的打擊聲,漢話的髒話逐漸散亂,很快只剩含糊的悶哼,最終歸於拳頭打在爛肉上的聲音。
終於,張泰感覺肩膀被拍了一下。他慢慢轉過腦袋,看到那甲喇額真正看著自己。他臉上帶著一副舒爽的笑容,甲冑上濺著模糊的血肉。“你叫什麼名字?”
“回主子,奴才叫張泰。”
“張泰。”甲喇額真慢慢說了一遍這個名字,又微笑著說,“你做的很好。今天晚上你不用挖土了,我給你的主子說說,你立功了,可以睡覺。”
張泰連忙再一次磕頭:“謝主子。”
等張泰一晃一晃地回到帳篷後,他發現帳篷裡的其他人看他的眼神很奇怪。那是一種混雜著羨慕、噁心和痛恨的複雜眼神,其間還隱約摻雜了一絲畏懼。
張泰面無表情地看了他們一眼,一頭栽倒在草地上。他知道那些紙從哪裡來了。那是在他睡著的時候,從天上的澳宋人熱氣球裡拋下來的。
帳篷外傳來鞭打聲。除了被殺的幾個包衣,其他所有包衣都捱了一頓鞭子。帳篷裡飄蕩著其他人的小聲說話聲,張泰聽到幾句意有所指的話,但他沒反應。他太累了,也太疲憊了。
朦朧中,他忽然有些恨澳宋人。如果沒有他們,他和其他包衣就不用來那麼遠的地方,挖那麼累的坑。彭三勇和帳篷外那幾個人,也不會被主子們殺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