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兩個,把纜繩丟下來,找個地方休息一下!”
看到兩個士兵已經開始搖搖晃晃,白二柏在經過時罵了幾句,決定等一下再回來幫忙。他有些不滿意這幾個新來的菜鳥,身子還沒被充足的伙食養好,幹些重活就容易虛。
那兩個士兵緊張得答應一聲,但在白二柏走過之後,又相視一眼,咬著牙將纜繩託在手臂上,一前一後地跟上班長的步伐。
白二柏聽到身後的喘息聲,嘴角咧開一道笑容,沒再說什麼。
在他十幾米外的桅杆下,另一批被抓壯丁的步兵們正赤裸著上身,拿著水桶和拖把在痛苦地洗甲板。
遼東分艦隊的船都是南邊艦隊一點一點淘汰下來的。在節約經費的同時,這些很可能算是超期服役的老爺船們同時還具有了一點“微不足道的缺點”。
比如需要更勤快地洗甲板。
一批拿著一種用砂和海水混合的研磨料的石塊計程車兵。他們需要蹲在甲板上——當然也可以跪著——雙手抓著石塊用力地打磨甲板,將長期的海風吹拂下被腐蝕的表層清洗乾淨。
緊跟著他們的戰士們頂著越來越灼熱的陽光,一桶一桶地將海水潑灑在甲板上,然後用拖把清除木屑和石粉。
這是一項比搬運纜繩更辛苦的工作,至少所有忍受著腰痠背痛計程車兵們,在看到十幾米外拖拉著纜繩依然叫苦不迭的戰友的時候,心中翻滾著“要不咱倆換換”的怒火。
船上指導陸軍們幹活的水手們倒是一臉輕鬆的樣子。看著眼前渾身累得發抖的陸軍,在駕駛艙往下俯視全艦的二副大笑道:“讓他們每天說海軍的風涼話,誰說海軍很輕鬆的?還他媽每天吃大米飯,我們這麼專業這麼辛苦,吃點大米怎麼了?!”
聽著二副抱怨的中年人有些尷尬地笑了笑,打著哈哈混過去,沒有為吃土豆還是吃大米而爭辯。
來時張顧問就反覆談到,要利用這次機會彌合陸海軍的矛盾,要讓陸軍官兵認識到海軍的專業性,同時也要體會到海軍將士們並不是每天舒舒服服地坐船到處逛,也是有很多日常作業要做的。
在絮絮叨叨說了半天后,二副才意識到自己之前並沒問過聽者的身份,就隨意問了句:“這位同志,你是哪個部分的?”
“我啊...”中年人下意識地摸了摸鼻子,輕聲道,“我是陳繼盛,第一團的參謀長。”
二副哈哈笑了笑,剛想說自己之前怠慢了不好意思,然後臉色忽然蒼白起來,看著面前窗戶上倒映出的陳繼盛的笑容,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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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針走過十點後,鐵山市定北軍港已經進入平靜。
從八點多便一直像一棵青松一般矗立在港口的毛文龍靜靜地望著遠處的艨艟,那是以他的官銜命名的遼海分艦隊旗艦,平遼將軍號。
此時,這艘滿載排水量接近一千三百噸的巡洋艦已經收起船錨,淡白色的船帆業已被水手們升起。海風吹來,沉重的船帆被輕柔的風吹拂著,竟慢慢鼓了起來,推動著巨大的船身微微搖晃。
“大帥,艦隊要出發了。”
一旁的副官輕聲提醒毛文龍。
毛文龍點點頭,朝已經開始移動的平遼將軍號揮揮手。
平遼將軍號拉響汽笛,蒸汽的嘶鳴響徹雲霄。船艙裡,大副轉動船舵,駕馭著身下的巨獸離開港口,駛向幾百公里外的濟州島。
在港口外,提早啟動的驅逐艦和運輸船已經在低速巡航。在平遼將軍號出港後,會和的艦隊便全部揚帆,側對著耀眼的陽光,進入無邊的遼海。
待艦隊的身影被南岸突出的山峰遮擋住後,毛文龍才沉默地從副官手裡接過一支酒杯,遙遙地敬了遠去的艦隊一下,仰頭一飲而盡,再將酒杯重重摔在地上。
“啪”的一聲,玻璃破碎的聲音響起。
年過半百的毛文龍長慨一聲,大笑道:“痛快!”
注1:“鐵山戰役”指1627年1月到2月間,持續56天的丁卯朝鮮戰爭中,發生在鐵山身彌島一線的鐵山會戰。此役澳宋艦隊因遼海封凍無法支援,留守在北朝鮮的澳宋陸軍一個營和東江協從軍兩個團,共6000餘人在毛文龍的親自率領下,於鐵山保衛戰中重建立奴阿敏部,擊斃固爾瑪琿、恭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