負責前出的探馬忽然帶回了不少衣衫襤褸,傷痕累累的逃兵。
侯砼之意是將這些人全部問斬,以正軍紀,但逃兵們卻哭號喊冤,他們乃河州守軍,被吐蕃人兵馬大敗,不得已才潰逃往渭州等地。
“胡說八道,吐蕃人去歲剛剛內訌,心贊普立足未穩,又豈會輕易興兵?還不是怕死,編排的謊言麼?”
李豫也傾向於侯砼的說法,但現在他們正在逃亡的路上,因而就算厭惡這些人是逃兵,可在他們聲聲哭號之下,還是犯了惻隱之心,只將其中幾名帶頭的倒黴隊正斬首了事。
由於有了逃兵的插曲,侯砼不免心生警覺,決定放棄既定的長城堡、康狼山路線,轉而向西南渡過兆水,本寶塞州安樂縣而去。
李豫覺得侯砼有些過於風聲鶴唳。
“不過是些逃兵,咱們就要改變既定路線嗎?”
“當此危急時刻,須得時時謹慎,不能抱有一絲一毫的僥倖心理,無事則罷,萬一有事,在這隴右之地,還有誰能來助殿下一臂之力,為陛下解難呢?”
聞言,李豫無語,他知道侯砼的話完全在理,俗語云:小心駛得萬年船,總無大錯就是!
只聽侯砼又道:
“除此之外,河州還駐紮著一支鎮西軍,亦是哥舒老相公節度隴右時所設立,兵馬使杜萬全乃末將袍澤舊友,是個可信之人,如果將此人招攬至殿下身邊,豈非又多了一大助力?”
李豫聞言之後,一則以喜,又一則以憂。但終究再沒有反對的言語。
此時,皇祖父在他兒時曾耳提面命說過的一些話陡然清晰了許多,為人主者御下之道便在於一個制衡與相爭,如果臣下都是一團和氣,倒黴的便是人主了。
當年的李豫直覺這是匪夷所思的悖論,將相和氣,君明而臣賢,不正是古來君王所追求的嗎?直至現在,身陷隨時都可能遭遇不測的窘境當中,他忽然就想通了。侯砼怕秦晉效仿董曹之輩,那他本人呢?而且很快又將多出一個鎮西軍兵馬使杜萬全。
一行人橫穿金劍山河谷時已經過午,這裡隨著忽然便得到了探馬的示警,長長而又低迴的鳴笛聲,響徹山間,這是萬分緊急時才用的示警之法。
“敵襲,敵襲!”
侯砼大驚之下,意識到前方有不可測的危險,一面命人護著李豫向後退,一面又組織人馬在河谷中佈置防禦。
一名軍將跳下馬來,將耳朵貼在地面上聽了一陣,面色大變。
“不好,是騎兵,規模絕不在少數!”
金劍山的這條河谷寬達數里,當中只有一條深可及膝的小河,據說是兆水的一條支流。而且這河谷內的地形又很是平坦,足夠騎兵展開攻擊陣型,如此種種均對他們不利。
侯砼反應的雖快,卻還是晚了一步,大地忽然猛烈的震顫起來,陣陣驚雷咆哮正由遠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