穎國公傅友德為張輅說話,那是因為張輅救過傅讓的命,那是情分。
朱允炆為張輅說話,那是義氣。
可張輅獨獨想不到,為何子澄先生也會為他說話。
見張輅默然不語,朱元璋問道:“你小子來說說,這朝廷諸公如何?”
一般皇帝問的問題都很難回答,一個弄不好便會掉腦袋,不過今日張輅一夜沒睡,加之心情不好,根本懶得說那些場面話。
他直言:“不知道。”
“不知道?”張輅的回答似乎引起了朱元璋的興趣,只聽朱元璋繼續道:“你這回答倒是有趣,今早那麼多人彈劾你,朕難得給你一次發聲的機會,你難道就不想著跟他們互相攻訐一下?”
張輅搖了搖頭,“金陵城不小,我昨天夜裡做了什麼,今早就被人彈劾,早晨上朝的時候天都沒亮,我實在想不明白這些彈劾我的人是如何知道我昨天到底做了什麼的。這些人不過是避重就輕,不然今早受到彈劾最多的就是巡城司,我想,就算沒有人彈劾,陛下也一定知道了松竹館裡死了十幾號人的事情。”
朱元璋點了點頭,神情也變得嚴肅起來,“朕當然知道。”
張輅則繼續說道:“我之所以不攻訐他們,是因為還沒有證據,這些人裡肯定有不少都跟暗主有所勾結,但也有人是不知前因後果,只聽說了一些有關我的事情便跟風彈劾的。想置我於死地的,我絕不放過,但無辜的人,我也不想去害。朝堂上的大人們我認識的不多,瞭解的更少,所以陛下問我,我只能回答不知道。”
朱元璋似乎對張輅的回答非常滿意,他點了點頭,又問道:“朕當初得了這偌大的天下,只想著給天下百姓一口飽飯吃,給天下的讀書人一個施展才華的機會,可朕明明已經給了很多人名望和地位,甚至給了他們載入史冊的機會,可朕不明白,為何有些人就是不知滿足,這朝堂間,恐怕不少朝臣都跟那個暗主有所勾結,若都處理了,恐怕會讓朝廷不少重要部門陷入癱瘓,你覺著該如何才好?”
張輅想都沒想,而是直接答道:“術業有專攻,陛下的問題我回答不了,大概只有那些治世能臣能夠回答。但我聽過一個詞,叫‘不破不立’,在我看來法不責眾都是屁話,犯錯就該受到懲罰,不然這天下還有什麼公允可言?”
尋常的臣子哪裡敢在皇上面前如此直言不諱?所以在朱元璋眼中,張輅是奇特的。
朱元璋算是一個理想主義者,但同時也是一個實幹者,他和廣大的帝王們一樣,希望自己手下的官員全都廉潔公正,最初的大明也是不錯,可朱元璋到底是低估了金錢的力量,也低估了人性的醜惡,偌大的朝堂已經有不少官員被腐壞,哪怕當初有胡惟庸那個前車之鑑,殺得人頭滾滾都沒能止住人們的貪婪。
所以朱元璋一直在發愁,朝堂是要運轉的,若是殺伐過剩,國家難免陷入癱瘓。但今天張輅的回答似乎讓他找到了答案,疼痛可能是暫時的,但病灶一定要根除,只要將天下貪婪醜惡的官員盡數殺盡就好了。
朱元璋十分滿意,他捋了捋自己鬍鬚,道:“好一個不破不立,你小子很好,暫且下去吧。”
“這就完了?我能走了?”張輅不解地問道。
朱元璋點了點頭,“不然呢?難道朕還要留你在宮裡過年?”
誰知張輅卻說道:“大明的律法和規矩我都不太懂,但我昨天確實是闖了宣國公府和巡城司衙門,這兩個地方一個是勳貴府邸,一個是朝廷機構,想必還是要承擔些罪責的,這些我都承認,只是我現在還不能在監牢裡待著,能不能等我殺了暗主之後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