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些日子發生的件件事,王操之不禁用飯前擦手的熱毛巾,狠狠抹了一把臉,丟給身後的陪酒胡姬。
其實早就該警覺的,特別是當初第一次上岸龍城在這家酒樓門口碰到那位令姜姐姐,他早該想到,能讓一位謝氏貴女跟隨的新縣令不應該是簡單的小白兔,說不得還是那位謝旬伯父看重的親傳弟子……
矮個青年無比懊悔。
馬掌櫃煩躁揮手:“你們全都出去,不要礙在這裡。”
“喏。”
包廂內在客人身旁陪酒的十六位酒姬低眉行禮,紛紛離場。
按道理是先吃完飯再談事情的,可眼下,每分每秒心頭都被數萬石岌岌可危的糧食重壓,一眾糧商壓根就沒有心情吃飯……
王操之看了眼身邊退下的高挑胡姬,這是他特意挑過來陪酒的,不是因為王操之喜歡這種異域風情,而是為了照顧這位胡姬生意。
他第一次在淵明樓碰到令姜姐姐,後者就是來看望這位高挑胡姬的,胡姬全名好像是叫“織盈”來著,後來令姜姐姐好像還經常來找她,最近似乎還商量著給她贖身……
王操之其實一點也欣賞不來這種胡風,甚至還覺得很醜,可能在帝國北方、關隴兩京,有胡人聚居,文化風氣相對開放些,但在南方諸道,地方的世家宗族勢力強盛,審美都偏向傳統,風氣也十分保守。
更何況王操之還是出生重視華族衣冠的琅琊王氏,他估摸著自己若是敢把胡女帶回家族,哪怕只是做妾,三條腿至少得被打斷一根。
所以前兩日聽說那位便宜姐夫不僅買了個胡女回家,而且還是白毛的,王操之是肅然起敬,敬仰如滔滔江水……
包廂房門被重新關上。
屋內壓抑的氣氛略微鬆了一點。
王操之默默掃視一圈。
有糧商愁眉苦臉。
有糧商一臉生無可戀。
也有糧商怒色滿面,起身在屋內徘徊走動。
“王少掌櫃挑個這間包廂,倒是費心了,特意選個沒窗戶的,這怕咱們有人想不開跳下去?”
幾日不見,李掌櫃臉色蒼老了許多,擠出的笑容也有些疲倦,打趣了下。
王操之無奈攤手:“若不想想辦法,樓頂都要排隊了。”
矮個青年臉色有些疲態,朝友商們道:
“眼下的局勢諸位前輩想必應該都看懂了,所以請這頓飯,就是想讓諸君摒棄前嫌,暫時恢復團結,咱們不能再散成一盤亂沙了,不然最後都得從樓上飛下去……諸君有何主意,可以拿出來,大家一起商量商量。”
“有個屁的主意!”
馬掌櫃在屋內走動不停,暴躁回頭。
這位高大的中年掌櫃已經不復當初輕捻佛珠的悠閒,眼下他頂著兩個大大的黑眼圈,似是兩天兩夜沒睡著了,一副焦慮症晚期患者的模樣。
他臉色鐵青,咬牙切齒:“把違背約定偷偷低價放糧的老鼠揪出來,一點定力都沒有還做什麼買賣?團結,團個屁!”
王操之等人臉色難看,目光遊離四望,尷尬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