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文學樓>其它小說>殘夢驚情錄> 第六章 七竅玲瓏錦盒(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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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七竅玲瓏錦盒(二) (1 / 2)

辣到這份上,罵自家兄弟也能連篇髒話扯上祖宗八代,韓氏也算是前無古人了。

朱紹常為了巴結頂頭上司,每天到韓福光住的地方請安。趕上這天韓福光沒睡好,他們早早過來打算在門口不遠吃早飯。眼瞧著大院門口圍著不少人看,車到跟前才聽到罵。朱紹常趕忙下車咋咋呼呼分開人群,走到韓氏旁邊一看從沒見過,伸手就給她來個響亮的嘴巴。板著臉罵:“哪來的混賬王八羔子?敢在這點著主席小名罵?來人,把這瘋婆子綁了。”

季堂趕忙衝過去,剛要動手看到車裡下來的韓福光,伸手扶住母親指著他說:“娘,老舅!”韓氏聽了罵得更兇,唾沫花子亂飛。

於此同時,韓福光也認出是大姐和親外甥,猜想跟昨天拉的姑娘有關聯,可也不能堵著政府大門罵呀。生氣的同時更惱火朱紹常,過去一腳把他踢個趔趄,瞪著眼罵:“你他娘才是混賬王八羔子!這我大姐!”罵完換成一副笑臉,壓低聲音湊近韓氏,“我地個親姐呀!你咋能在這兒糟踐小四兒嘞?快走,有話裡邊兒嘮!堂,攙著你媽跟我進去!”

朱紹常被踹的大腿根痠痛,硬是不敢吱聲,看情形這腳踢得不冤。只能忍著,轉身衝韓氏母子點頭哈腰。見他們往裡走才轉身轟散看熱鬧的人,又吩咐門衛照顧好馬車,在這些人面前瞬間恢復了氣勢。

幾個人到五鳳樓坐下,幾句話把事情說清楚。韓福光明白怎麼回事,更腦朱紹常,怪他沒打聽清楚姑娘底細,也沒想到顧心懿是未過門外甥媳婦兒。幸好昨晚知道了她是顧清源的千金,回來被她鬧騰的沒顧上霸王硬上弓,不然今天非被老姐罵死。被罵的狗血淋頭以後,他舔著臉緊賠笑,把責任一股腦推到朱紹常身上,立刻讓朱紹常給她們當面賠禮道歉。坐了一會兒出門找飯店先吃早飯,安排朱紹常和司機開車送顧心懿母女和韓氏回家,季堂仍舊趕車。

朱紹常是什麼人?官場混出來的老油條,替長官背黑鍋算啥?轉眼就沒事人一樣緊著給韓氏溜鬚拍馬,許諾表少爺結婚時送份大禮。當他把一干人送到地方,又在顧家又看中喜兒,這回先打探清楚才回去報給韓福光。韓福光喜出望外,四姨太的事又有著落,總算沒白高興一場。

當天晚上韓福光又親自趕到聊城,先備上厚禮懇求韓氏。“大姐”“親姐”叫的這個甜呀,硬把韓氏給逗樂了。韓氏這人本就大大咧咧,第二天大早上帶著禮物到顧家求婚。要說韓氏也不弱,憑三寸不爛之舌居然說服顧太太和祝巧真。顧太太又跟顧清源商量,決定收喜兒為義女,把衚衕對面六叔家的宅子送給顧重一家三口。顧重夫婦不僅沒意見還高興,這女孩子早早晚晚是要出嫁的,做官家四姨太也比市井小民做正房強啊。現在喜兒成了顧家二小姐,光明正大的嫁給韓福光,他們夫婦臨老也算有個依靠。

然而喜兒並不樂於這門婚事,並且打心眼兒裡認為不該是這麼回事。她認為姓韓的看上是顧心懿,顧清源夫婦不願意女兒做小才認她做義女的,分明就是拿她擋煞④。她那無能又懦弱的爹孃,居然還對他們感恩戴德。就這樣,無形中把親生父母、義父義母記恨在心裡。而顧心懿正是這份恨的源頭,這些人若不是為了那個所謂的大小姐,怎能把她往火坑裡推。

臘月十六這天,喜兒正式出嫁,不管願不願意,這場婚姻她是無權提出意見。但她沒有吵鬧也沒有流一滴眼淚,她再度選擇了忍受。與其於事無補哭喊著被拉走,還不如大大方方笑著離開,她相信總有一天可以讓他們見到她才是最優秀的。

顧心懿因為失去好姐妹哭了整晚上,但這場搶親風波總算在農曆年前落個皆大歡喜。婚禮當天她就發覺和季堂訂婚的事情,晚上等父親從外面回來趕忙表示反對。可是他立刻把臉沉下來,狠狠把她教訓一頓。說男方無論的相貌和家聲在城裡都數得著,三媒六聘父母之命也合乎常理,叱責她不可任性妄為。她又找母親,申明自己是新時代新思想的進步女性,她要擺脫封建約束,她要真正自己做主的婚姻,她不要像喜兒那樣嫁給他們隨意指定的人。但她究竟沒像以往那樣被母親疼愛,她得到的是母親的犀利眼神和巴掌。她哭了,人生中第一次被打,她流淚的同時也看到母親眼裡泛起的淚光,知道這已成定局。

臘月二十三,是顧心懿第一次覺得人生充滿無奈的小年夜。她在家裡整整窩了六天沒出門,這段時間明白了很多以前從沒想過的道理。包括十八那天喜兒帶著新姑爺韓福光回門假裝出來的親近,包括向來和藹的父親前天嚴肅通知她的婚期是開春後三月十八,包括半個時辰前巧真姨端飯給她時眼裡的溫暖。她最終決定趁夜見樊俊生,問他對這件事有什麼看法。雖然還不敢有離家出走的想法,但從他那裡得到幾句安慰還是可以的。顧心懿邊走邊琢磨,順著樓南大街拐到樓西大街,再順著道沿一路走到城外的西關街,看到魏大廟的屋頂尖往北拐。大方向沒錯,可是,她不知道樊俊生傢俱體在哪。所以圍著大廟轉兩圈也不知道怎麼辦。好不容易在衚衕裡看到個蹣跚走路的老大爺,趕忙過去問路。他不認識樊俊生是誰,也不能確定賣豆腐腦的孤兒寡母在哪個衚衕住,但好在他認識“現大洋”,順利把她帶到樊家門外。

樊寡婦對顧心懿造訪非常意外,足足打量一分多鐘才喊“小生”出來,慢悠悠地走進兩間平房旁邊的矮廚房。樊俊生看到她也很吃驚,小聲讓她到門外等著,也鑽進廚房。幾分鐘後才出來,跟她一起順著小衚衕往湖畔走去。

兩人順著僻靜的湖畔自北向南溜達,冷颼颼的北方直打響哨,小路上靜的只剩下她皮棉鞋踩石子和呼呼的北風。樊俊生見她一直不說話就主動打破寂靜:“小懿,你以後別來我們院子,我媽不喜歡見生人。”

這是什麼話?責備嗎?我冒著夜漆黑頭來找你還錯了?我不是因為想和你有未來能這麼主動?竟又成生人了?她成天在西街賣豆腐腦都是做熟人的生意嗎?……?顧心懿心裡瞬間冒出很多問號,抬頭看看他的背影卻一個字沒說出來。

“我想好了,等翻過年兒我就去西北。丁大民、劉昌、唐順子,幾個老師都去,那裡才是我們施展抱負的好地方。”樊俊生又接著說。這想法他琢磨很久了,做這個決定拋開孤寡母親和心愛的人也不容易,所以就一氣呵成地往外倒,“陳先生說的對,做偉大的事業必須有點兒冒險精神,進步思想……”

好一番長篇大論,樊俊生像在學校講課似的滔滔不絕,把顧心懿本就不踏實的心緒說得愈加飄忽。更加重要的是他這回堅決和朋友一起離開,去實現渴望已久的夢想。可是她該怎麼辦,她是來找他訴說心中鬱悶,她需要的是安慰,更需要他支援著走出困境。

“俊生——”顧心懿終於忍不住打斷他的話,“你走了我怎麼辦?”

樊俊生聽到這話停住腳步,轉過頭幽幽地看著她,激動的情緒戛然而止。可不就是,她怎麼辦?她也是他追求的夢想。但他下決定已經很不容易,又怎麼為了她放棄呢?他陷入沉思。

“俊生。”顧心懿輕輕叫他名字。這個叫她時時牽掛的人,偏偏時常猶豫不決。

“小懿,你,你等著我,勝利以後我一定回來找你。”樊俊生堅決地看著顧心懿,右手向後指,“西關橋為證,我樊俊——”

“俊生,我不是讓你賭咒!我相信你不會變心,可是勝利是啥時候呀?十天半拉月?還是一年半載?”顧心懿腦海裡再次泛起父親的嚴厲模樣,還有那個該死的“三月十八”。

“小懿,做大事不是三天兩晌午的事情,你對我要有信心!我保證勝利後立馬回來帶你走!”樊俊生覺得今天顧心懿不像往常那麼嫻靜。

“那,那,唉,我。”顧心懿不知道該怎麼表達焦慮的心情,猛然轉過身背對著樊俊生。低著頭好一會兒,才咬著嘴唇從牙縫裡吱處一句話:“你——俊生——你敢不敢帶我一起走?”

樊俊生懵了,怎麼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好一會兒才說:“小懿,這種事情不能拿來開玩笑。”

“我是認真的,我爹逼我嫁給季二堂!”顧心懿急切地說完更加擔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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