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裡充斥著一種大小便久未處理的味道,潮溼而噁心,安璃垂著眼眸卻彷彿感覺不到,這裡一個房間不止住她一個人,還有另外三個女病人。
除她之外,那三個人都是貨真價實的“病人”。
兩個瘋瘋癲癲的中年女人,一個喜歡用腦袋磕牆,腦袋上的撞傷從來沒消過,一個總是抱著各種東西在手裡搖,說那是她兒子,那個女人身上有很大一片燙傷的痕跡,那是上次她抱著滾燙的開水壺唱搖籃曲時留下的。
第三個病人是個漂亮的小女孩,大概十三四歲的樣子,她算是三個病人裡最正常的了,喜歡每天坐在窗戶前對著窗外尖叫。
安璃是最安靜的,她總是縮在角落的床上,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彷彿一株不會動的蘑菇。
——
過了不知多久,大概是到了晚上,門外傳來開鎖的聲音。
透過門上的透明玻璃,安璃看見了外面頂著地中海的中年男人,郝然又是白天的護工。
看見他,安璃腦子裡還沒想什麼,身體卻已經率先打了個哆嗦,兩年的時間,這個地方這個人所帶給她的恐懼簡直刻骨銘心。
門開了,肥胖的男護工走了進來,他那雙精光爍爍的眼睛在整個病房裡掃了一遍,落到安璃身上,上下肆無忌憚的打量,眼裡是無盡的厭惡,卻又夾雜著絲絲縷縷的淫、欲,但在目光落到她這張溝壑縱橫的臉上後,那絲慾望消散的乾乾淨淨,又變成了厭惡,緊接著,他的目光一轉,落到了正在窗戶邊上對著外面尖叫的小女孩身上。
他毫不掩飾眼裡的淫猥,然後朝著漂亮的小女孩走了過去。
彷彿察覺到身後有人在靠近,小女孩轉過頭,看見白大褂護工的一瞬間,尖叫聲戛然而止,身體劇烈的顫抖,恐慌爬上眼底,小女孩哆嗦的搖頭,尖叫道,“我不打針我不打針,我不要打針,啊啊啊——”
她像受驚的兔子一樣亂竄,卻被眼疾手快的護工一把抓住,“娜娜乖,生病就要治療啊,不打針病怎麼能好呢。”
縮在角落的安璃一陣噁心。
小女孩被肥胖油膩的男護工拖了出去,她悽慘的尖叫聲響徹整層樓,過往的護工醫生卻恍若未聞。
每當這個時候,安璃才會感謝毀了她這張臉的人,正因為滿臉疤痕,正因為醜陋,才使得男護工對她只有施、虐欲。不然的話,她的下場也不會比那小女孩好多少。雖然她現在也好不到哪裡去。
如果男護工也想對她下手,恐怕以她的能力,就算亮出底牌,也不一定能成功。
直到晚上,娜娜才被主任送回來,小女孩身上的病號服又多了些斑駁的血跡,她整個人渾渾噩噩,連尖叫都忘了。
護工臨走時,目光習慣性的在安璃身上掃了一遍,赤裸裸的,惋惜的,狂熱的,厭惡的,彷彿一隻已經吃飽的狗,正打量一根看上去味道可能不那麼好,但卻也吞的下去的骨頭。
他最終沒做什麼,罵罵咧咧的踹了安璃一腳後走了。
安璃睫毛顫了顫,有些恐懼。
如果這世上有什麼地方能被稱之為地獄,那麼就是這裡了。安璃想。
如果有什麼奇蹟能夠打破現有的絕境,即便那是另一個地獄,她也一定會為之欣喜若狂,畢竟她想象不到,還有什麼樣的事情,能比失去自由和尊嚴更令人絕望。安璃臨睡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