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羨好與蕭清歌相識是入宮之時,相熟卻是蕭清歌下降離宮後的事情。
彼時正值長信宮老人被掖庭捉拿詢問,而她是無辜且軟弱的受害者形象,第一個衝進宮中怒叱她人善被人欺,一副恨鐵不成鋼模樣的,反而是與自己算不上熟稔的蕭清歌。
皇后言語間提及的不過是顧全大局,就連平日事事站在她身側的蕭澈,也勸說她莫要為長信宮引來無端的禍事。
只有蕭清歌。
她入宮的第一件事,不是找自己,而是徑直殺去掖庭,要求宮人嚴刑審問,就算要打發去其他的地方,也要讓宮中眾人清楚得罪傅羨好的下場。
彼時的傅羨好聽聞這些事情,只覺得匪夷所思,不明白與自己僅是三言兩語之交的蕭清歌,為何要為自己出頭,不惜與皇后爭執。
是後來熟稔後,她問了嘴。
蕭清歌看了她很久很久,離宮之時方才道:“你我二人皆是棋盤上的棋子,本宮還有這個身份護著,再如何也不會有人敢欺凌於本宮,更不會自己委屈了自己,而你不同。”
“你入宮一事充滿了算計與籌謀,若不然此時此刻,你也該承歡膝下,受盡寵愛,才華得以展露。”
“往後的路不好走,本宮能幫一把幫一把就是,棋子寒涼如冰,總要抱在一起,才能得到微乎其微的暖意。”
說著蕭清歌頓了頓,掀起眼眸與她對視了好久,眸中的笑被血紅的夕陽覆蓋,張牙舞爪地外洩。
踏上宮輿前她回過身,道:“你就當作,本宮是在幫與我相似的女子,當作對自己的補償吧。”
她沒得選擇,卻希望其他人能有所選擇。
如今此情此景下,傅羨好精緻小巧的眉眼微微皺起,嘴角微啟又抿上,好似看著一道恣意張揚的身影,被囚於無形的牢獄之中,漸漸磨滅了心神。
她沉默了下,凝眸道:“如今世家與其他朝臣間言語漸起,又恰逢除夕休沐十日,在此期間只要扭轉世家被動的局面,鄭翊一事還是有所轉機的。”
“世家?”蕭清歌眉眼微冷,瞥了眼同為世家女的傅羨好,靜了須臾擺擺手,道:“罷了罷了,左不過是本宮血濃於水的母親和胞弟,能做的本宮都已經做了,最終就看他們的選擇了。”
傅羨好敏銳地覺察到她隻言片語中對世家的輕蔑之意,眼眸中的驚詫閃瞬即逝,分毫也捕捉不著。
她欲要試探之時,餘光瞥見拾級而來的頎長清雋身影,來人神情恣意悠然,簷下水滴嘀嗒墜於男子玄褐色衣間,不過眨眼的功夫,水滴就已經融於其中,消散不見蹤跡。
幽邃如墨的眼眸微不可查地掃過她們的身影,終是落在了傅羨好的眼眸之際。
他不知是什麼時候來的,也不知是否聽到了她們的對話,傅羨好暗暗深吸了口氣,起身的同時不忘扯了扯蕭清歌的衣角,福身行禮:“見過太子殿下。”
蕭清歌聞言循著目光望去,見到來人時微挑眉梢,環視了圈百花苑,這兒是後宮嬪妃的休閒之處,按理來說除父皇外的男子,無召是不得入後宮的,她道:“皇兄怎會在此。”
問完她就覺得不大妥當。
這兒雖說是嬪妃所居宮院,可她的問話更像是探詢太子的行蹤。
“明日就是除夕,除夕之日事情繁瑣,現下正好得空,尋個時候前往福陽宮和長信宮問安。”
“是我唐突— —”
一冷一熱的嗓音同時響起,也叫蕭清歌斂下了話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