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漠連露兩手,更是一箭中杆,將士們愣了一下,隨即有人情不自禁地叫起來:“射得好!”那是弓兵隊的一名好手,自然是一眼就瞧出箭術的好壞。
將士們見到這位年輕將軍竟是真的有著不錯的手段,一時間紛紛叫起好來。
韓漠這才微笑著將長弓交還給那名兵士,笑道:“這把是好弓!”
夏侯德終是緩過神來,嘆道:“弓未必是好弓,只不過這本領卻是真本領!”他走上前來,帶著微笑,竟是沒有顧忌地拍了拍韓漠的肩頭,長者般地道:“韓將軍,好樣的,沒給咱們燕國武士丟臉,這才是我燕國的將軍!”
夏侯德並不是討厭世家子弟,對他來說,他所討厭的物件是那些沒有真本事,只憑著身世背景平步青雲的貴族子弟。
若是世家子弟有著真本事,他自然也是不會反感的,就好像如今的西北大將軍蕭懷玉,那亦是世家子弟出身,但是能力卻是強悍無匹,夏侯德那是敬畏萬分的。
韓漠露了兩手,就如同韓漠自己所料,包括夏侯德在內的這幫西北將士,對於韓漠的印象大為改觀,先前還以為這位公子哥兒似地人物只是一隻小綿羊,此時才發現是一頭兇悍的雄鷹。
“這些三腳貓的把式,不過一人敵的功夫而已!”韓漠謙虛道:“像總兵大人這般統帥上萬將士,將他們一個個臉的如狼似虎,這才是我大燕真正的將軍!”
夏侯德哈哈笑了笑,擺手道:“統兵的門道,太過深奧,我只是學會皮毛。”湊近韓漠耳邊,壓低聲音道:“不瞞韓將軍,夏侯德大字識不得幾個,要看軍報,還得貼身文吏給我念出來。我領兵的法子,一來是這麼多年自己慢慢摸出道兒來,另外也是大將軍時時賜教,這才有所長進的。”
韓漠倒也看過不少兵書,行軍佈陣在兵書上卻也有不少介紹,但是他更知道,自己哪怕讀了十步兵書,恐怕都沒有夏侯德打上一兩場戰爭的經驗有用。
所謂紙上談兵,那是遠及不上這類上過戰場透過鐵血拼殺得來的經驗。
“總兵大人謙虛了!”二人出了營寨,上馬並肩而行:“其實韓漠還真想向總兵大人請教一番統軍之道,只可惜明日就要離開這裡,時間不允許,當真遺憾!”
夏侯德笑道:“韓將軍,如今天下已經開始動亂,我大燕遲早還是要與敵開戰的。你還年輕,要學統兵之道,時間有的是。”頓了頓,勒住馬,抬頭向巍峨的溳水關關隘城牆上望去,隨即又遙望著連綿的營寨,沉吟許久,終是轉視韓漠,“韓將軍,論起用兵,每一名將領都有自己在疆場上的一套法子。有些熟悉水戰,有些熟悉叢林戰,有些喜歡打山脈地帶的戰爭,有些則喜歡在平原開戰。論起戰法,有些喜歡伏擊,有些喜歡打後勤,有些善於圈圍打點……!”
韓漠靜靜地看著夏侯德,仔細聆聽他的言語。
“就在我的麾下,不少將領都是各有奇才,有的善於運用騎兵突擊,有些則喜歡使用弓兵,他們都有著各自的才能,不少將領都能夠充分利用所處環境的地形和氣候,做出正確的軍事判斷……!”夏侯德看著韓漠,平靜道:“當年我初從軍時,只是知道勇猛殺敵,也不知道這些套路,但是日子久了,慢慢就熟悉了。曾經有一段時間,我苦思如何在山地進行騎兵作戰,恰好被大將軍發現,誇讚我知道上進,最後卻告訴我,一個真正的將領,知道如何用兵自然是不可或缺,但是更為重要的,卻是知道如何用人,更要知道如何讓手底下的弟兄如何令行禁止,號令如一!”
韓漠聽夏侯德如此說,反倒開始對這位夏侯總兵生出幾分好感,之前夏侯德給他帶來的不快,早就煙消雲散。
這夏侯德雖然位居一路總兵的高位,但是卻並沒有多大的架子,而且性情倒也算是直率,之前還對自己滿懷不屑,自己顯露兩手,這位總兵大人的態度立刻便改觀,顯然是個重視真才實學的將領,此時更是毫不猶豫地將自己的通稟心得說出來,確實不是心機狡詐之輩。
夏侯德沉吟了一下,才問道:“韓將軍,依你之見,該如何讓手底下的兄弟擰成一股繩子呢?你可要知道,這些都是活生生的人,不是豬,也不是羊。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的想法,都有自己的性情,有自己的抱負,他們的家鄉分屬大燕六郡,各有各的習慣,讓上萬乃至十幾萬不同的頭腦凝結在一起,合成一個拳頭,可不是容易的事情!”
韓漠微微點頭。
正如夏侯德所言,真正的統兵,並不像一些人所想象的,令旗一揮,手底下的將士都是奮勇向前,大家都惟命是從。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想法,一個士兵就是一個頭腦,一個士兵就是一個性情,如果只靠那些森嚴的軍規來約束這無數的頭腦,絕不可能讓這些人從心底裡真的團結在一起。
無論進行什麼戰爭,無論運用什麼戰法,首要一點,自然是要麾下的將士同心同德,保證軍令能夠暢通無阻,否則一位將領即使有天才的戰術頭腦,卻不能讓手底下的將士同心同德,那麼再好的戰術也不可能得到充分的實施發揮。
夏侯德幾句話,卻是點出了用兵的根本,韓漠深以為然。
“韓漠愚昧,還請總兵大人指教!”韓漠拱手道。
夏侯德微笑道:“其實說白了,一個將軍要讓自己手下的將士聽從號令,就必須讓自己手下的將士們吃飽飯。”他抬起手,摸著粗粗的鬍鬚道:“如同大將軍當初對我的交待的那八個字!”
“哪八個字?”
“獎罰分明,任人唯才!”夏侯德凝視韓漠,一字一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