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王國權力頂峰的二人彼此望著對方,如龍盤虎踞一般對峙在這凡爾賽宮。
兩人無形的氣場猛烈碰撞在一起,激盪出的陣陣威壓猶如狂風裹挾的巨浪向四周奔湧擴散,令在場的大臣們都為之心驚膽戰,不寒而慄。
國王與公爵就這樣靜靜凝視著彼此,儘管兩人的表情此刻都已經恢復到了波瀾不驚,但在場的任何一人都能看出來,他們那淡然平靜的神色之下皆是隱藏著萬分殺機。
在這間並不寬敞的偏殿內,每一秒都彷彿因為路易十五與舒瓦瑟爾公爵的對峙而被拉長到了一個世紀那般漫長。
終於,在不知流逝了多少時間之後,舒瓦瑟爾公爵率先打破了這片僵局。
他深吸一口氣,將視線從國王陛下的眼眸中移開,而後緩緩低下高傲的頭顱,做低姿態道:
「是我太過激動了,陛下,請您接受我最真摯的道歉。」
所有人,包括路易十五也知道,舒瓦瑟爾公爵這不過是表面的服從與讓步而已。
這位公爵或許只是覺得不宜在迴歸凡爾賽的第一天就和國王陛下發生衝突,儘管他先前已經和路易十五像這樣對峙數次了,並且幾乎每次都是舒瓦瑟爾公爵佔了上風。
勞倫斯一言不發地看著兩人,這也是他第一次親眼見到舒瓦瑟爾公爵與路易十五的對抗,看來歷史記載的「舒瓦瑟爾公爵能夠威脅恐嚇國王」並不是什麼空穴來風。
「我接受你的道歉,但是你得記住...」路易十五聲音低沉,寒若冰霜,不知是因為身體原因還是特意要給舒瓦瑟爾公爵一個警告:
「那不勒斯內戰期間,我不會讓任何一個法國士兵在義大利流下哪怕一滴血。」
說罷,路易十五還不忘用眼角的餘光掃了一眼房間內的大臣們,很顯然,國王陛下的這句話也是說給所有大臣們聽的。
路易十五已經在用最直白的語言告訴他的臣子們,尤其是那些支援舒瓦瑟爾的主戰派們:法蘭西絕不會、也絕不能再一次涉足進戰爭泥潭之中。
而舒瓦瑟爾公爵並沒有對這番告誡有任何特別的反應,國王陛下避戰中立的態度早在他的預料之中。
但公爵還是明知故問地試探道:
「從上次戰敗到現在,我們的軍隊已經擴軍備戰、厲兵秣馬了將近十年,陛下,如今您又為什麼會主動放棄這個一雪前恥的機會。」
「你的意思是...」路易十五冷哼一聲,伸手直指著方才那不勒斯大使落座的位置,語氣已是極為不善:
「這群忘恩負義的義大利人攻佔了我庇護的騎士團,現在還要我頂著上次大戰的創傷,頂著國內的財政虧空,頂著將法蘭西帶入戰爭深淵的風險去為他們鎮壓叛軍?!」
舒瓦瑟爾公爵不動聲色地點點頭,沒有再進行任何勸諫了。
但是,舒瓦瑟爾公爵心底清楚,勞倫斯和韋爾熱衲伯爵也清楚,包括一眾大臣們同樣也是心知肚明:
馬耳他事件、財政赤字、上次大戰的創傷,這其實都只是國王陛下的藉口而已。
真正讓國王陛下以最堅定的決心反對戰爭的理由並不是財政和外交上的掣肘,而是一個至關重要的政治原因:
一場新的歐陸戰爭會將舒瓦瑟爾公爵的地位提升到空前的地步。
所有人都知道,在法蘭西的軍隊系統中,舒瓦瑟爾公爵的部下與親信就是整支軍隊中最強而有力的派系團體,況且公爵本人在士兵和軍官心中也有著崇高的地位。
單單是那些從巴黎軍校走出來的骨幹軍官們,他們在軍隊之中就佔有了相當重要的一席之地。
因此,一旦法蘭西爆發戰爭,除非路易十五願意冒著軍心潰散、戰力
大減、組織崩壞的風險撤下舒瓦瑟爾,否則統籌整場戰爭和軍事事務的必然就是這位公爵,沒有其他任何人有能力與威望替換舒瓦瑟爾的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