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
悠長的嘆息迴盪在御座廳,甚至蓋過了那軍官的焦急大喊。
時間已經不多了。
卡洛·埃馬努埃萊三世站起身來,搖搖晃晃的,還是在外交大臣和那軍官的攙扶下才勉強穩住了身形。
儘管深知這是最明智最理性的決策,儘管自認為已經做好了準備,但一想到自己將在那份恥辱的條約上籤下名氏,卡洛·埃馬努埃萊三世仍然止不住地一陣眩暈。
國王的眼睛模糊一片,已然看不見眼前的大殿,滿目都是曾經四十年的金戈鐵馬與樽俎折衝。
他曾率領兩萬軍隊與近六萬的法西聯軍周旋,在兩大列強的圍攻之下保全國土;也曾在阿西塔戰役中大敗法軍,被譽為當世難得之戰爭天才。
法蘭西、西班牙,奧地利,三大列強環伺著撒丁王國的土地;波蘭王位繼承戰爭、奧地利王位繼承戰爭,七年戰爭,三場大戰的風波席捲了撒丁王國的土地。
他在這一道道夾縫中尋求著機遇,保全著王國的同時在北義大利開疆擴土。
在維也納,他的口才博得了滿堂喝彩,在亞琛,他的外交手段令人驚奇,而《1738維也納和約》與《1748亞琛條約》的簽訂也為整個王國帶來了大片領土。
朗格、托爾託、諾瓦拉以及尼斯,他親手將這些土地納入到王國的疆域之中。
普魯士的腓特烈大帝對他稱讚有加,法蘭西的路易十五則對這位親舅舅忌憚三分。
過去四十年的豐功偉業不斷在老國王的眼前劃過,卻喚不起一絲一毫的喜悅與自豪,只讓他覺得面前的現實愈發冰冷殘酷:
撒丁王國敗了,敗在了科西嘉人手上。
卡洛·埃馬努埃萊三世敗了,敗在了勞倫斯·波拿巴手上。
治國四十年來的基業,也在一朝之間便全盤送給了科西嘉王國。
如果,自己再年輕二十歲,如果自己對王國的掌控還和二十年前一樣,這一切會不會有所不同?
老國王搖搖頭,將所有的幻象都拋到九霄雲外:
「取筆墨和印章來。」
片刻之後,他接過侍從遞來的鵝毛筆,顫顫巍巍地在這份和約上籤下了自己的花體姓名,筆劃很慢,但沒有遲疑。
隨後,在外交大臣怔怔地注視下,老國王開啟金璽印章,用盡全身力氣在簽名下方蓋上了薩伏伊王朝的白十字紋章。
自從卡洛·埃馬努埃萊三世繼位以來,這紋章曾無數次地出現在了勝利和約之上,而他也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某天會在一份喪權辱國的不平等條約上蓋上這枚優雅精美的紋章。
他將簽好的和約塞給外交大臣,手中的鵝毛筆也不經意間滑落在了地上:
「給科西嘉軍的使者回信吧,撒丁王國接受了他們的條件,這個訊息也通告給全城市民,他們要的和平,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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