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先去歇了,你好好陪著你姨母坐會兒吧。”
曲宏說完,自往西次間的臥房去了。
陸嘉月也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孟氏,只能握著她的手,安靜地陪她坐著。
孟氏神色怔滯,紋絲未動地坐了許久,直到內院的二門上清清楚楚地傳來了值夜的婆子們打更的聲音。
孟氏這才似被驚醒了一般,回過神來。
已經二更天了。
陸嘉月實在不忍見孟氏這般傷心,依偎在她懷中,輕聲道:“姨母,您若是有什麼話,還是好好兒地和姨父慢慢說,姨父他不會不聽您的話的...”
“小丫頭,你還小,什麼都不懂哩,”孟氏笑了笑,眼睛裡卻盡是無奈,“你姨父這個人啊,看似通情達理,其實骨子裡不知有多倔呢——罷啦,我一早便曉得他做不到明哲保身,就像他做不到與人同流合汙一般...就由得他去罷。”
這樣的話,前世的陸嘉月肯定聽著糊塗,可是如今的她,早已將一切看得通透。
孟氏是深宅婦人,婦人生平所求,無外乎夫君體貼,子女孝順,過一世平安喜樂的安穩日子。
可是僉都御史梁紹寬那樣剛正直介的人,在官場之中,恰如一把利劍,插在滿朝文武的心頭。
如今的官場是容不下樑紹寬這種官員的,曲宏與他相交,自然也會為官場所不容。
眼看著安穩太平的生活,很可能會因自己夫君的選擇,甚至只是一個看似尋常的舉動便被打破,孟氏又怎能坐視不理?
陸嘉月心中戚然,不由想起曲家前世的悲慘結局。
也許正是因為受了僉都御史梁紹寬的牽累所致?
只怪自己當時沒有留意梁家的事情,否則眼下也能推敲一二。
孟氏將陸嘉月輕輕摟在懷裡,撫摸著她的肩膀,好一會兒,才低聲道:“去吧,天兒也不早了,快回去歇了吧——我也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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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擔心孟氏,陸嘉月一夜不曾好睡,第二天還特意早起去陪著孟氏用了早飯,又見孟氏要往上房去給曲老夫人問安,便也陪著一道去了。
來到上房,曲老夫人正在用早飯,四夫人方氏在一旁伺候著。
曲老夫人喝了半碗山藥小米粥,吃了幾個素三鮮餡的小餃,擱了筷碗,丫鬟們便捧了溫水來服侍漱口。
曲老夫人忽然指了粥和小餃,對方氏道:“老四昨兒晚上在外頭喝了酒?那早上該吃些清淡的,你打發人去小廚房瞧瞧,若是還有,給他也送些去。”
方氏吩咐身後的大丫鬟寶鈿去了,又轉身笑著回曲老夫人的話,“是,不過也沒喝多少,”口中說著,一雙眼睛卻溜向一旁的孟氏,“原是和大伯一起在外面吃的壽宴,有大伯在,老爺他也不敢多喝。”
“哦?這倒是巧了,昨兒又有哪個親戚做壽?可送了禮去?”曲老夫人想起昨日是隨國公夫人的壽辰,自然也忘不掉送壽禮的事。
方氏笑道:“倒不是親戚,是官場上的同僚...至於壽禮嘛,老爺大約是忘了。”
曲老夫人不由皺眉:“喝了人家的酒,連禮都不曾送,看人家笑話——是哪一位同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