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姨母孟氏可能會因婁文柯金屋藏嬌的事而氣惱傷身,陸嘉月心中便悶悶地透不過氣,獨自裹了錦被蜷在暖炕上發呆。
辛竹端了一盞燕窩燉牛乳來,擱在小炕桌上,溫聲勸解道:“小姐,我瞧你午飯都沒怎麼吃,這會兒想也是餓了,趁熱喝一盞燕窩吧,朱大娘親自送來的,說是燉了半天呢。”
陸嘉月搖了搖頭。
過了好一會兒,聲音輕飄飄地道:“辛竹,你說我究竟做得對,還是不對?”
辛竹想了一會兒,才低聲道:“我也不曉得小姐做得對不對,只是我想著私納青樓女子為妾,對於婁少爺來說,原是一樁罪名,這樣的罪名可大可小,若說得大了,將來也許還會影響婁少爺的前程。而且小姐既知道了婁少爺的為人,卻裝作不知,由得英表小姐嫁了過去,將來英表小姐若是過得不好,那小姐豈不是要悔不當初?”
陸嘉月聽著,細細思量下,覺得辛竹的話也不無道理,心中稍感安慰,“你說得也對,我既曉得了那婁文柯是什麼樣的人,自是不能眼睜睜瞧著姐姐嫁給他的——罷了,左右是長痛不如短痛,今後我也只能多多地燒香祈福,願姐姐能嫁得良人。”
“小姐能這樣想就最好了,其實小姐本是一番好意,只不過是不忍心見到夫人為這事生氣難過罷了。”
辛竹說著,將燕窩牛乳羹端了起來,捧到陸嘉月手邊,“小姐快喝了,好好歇一覺,睡著了自然就不想那些煩心事了。”
陸嘉月哪有什麼胃口,略喝了兩口便擱了,又安靜地想了一回心事,漸漸地也覺得有些睏倦,便倚著個引枕就在暖炕上睡了。
*
晚間曲宏與曲松回府來,未待用過晚飯,孟氏便將婁文柯的事告訴了他二人。
曲家的家風,是不大允許家中男子納妾的,至多在婚前收一兩個通房丫鬟,且不許通房丫鬟生育。直待正妻入門後,除非正妻久未誕下嫡子,家中男子方可納妾,以傳承子嗣。
可是這樣的家風,在京都城中的官宦世家之間,實屬罕見。
但凡略有些家底的人家,哪一個不納幾房妾室,若是王公候府,重臣權貴的家裡,更是妻妾成群了。
然而誰又願意讓自己的女兒,和一個青樓女子共侍一夫呢?
更何況當初定親之時,婁家主動放出話來,婚後三年之內,婁文柯絕不會納妾。
如今不僅納了妾,還納的是個青樓女子。
這卻怎麼說?
孟氏抹著眼淚兒,強壓低了自己的聲音,不停地怨責著婁文柯。
曲宏卻只是眉頭緊鎖,不發一言。
倒是曲松嘆了一口氣,沉聲道:“原本悄悄納個妾,也不是什麼大罪過,可是他偏納個青樓女子,這卻也罷了——如今妹妹還沒過門,我只是擔心那女子多半會在妹妹過門之前生下孩子。”
這一番話算是說進了孟氏的心縫兒裡去了。
男子納妾,本是尋常事,即便納個青樓女子,只悄悄地掩著不張揚便是了。可是一旦妾室在正妻之前生下孩子,那就另當別論了。
官宦人家最重嫡庶,正妻為丈夫最先誕下子嗣,如此既是嫡子又是長子,豈不兩全其美?哪一個正妻會願意將長子的名份白白讓一個庶子給佔去?
孟氏急得無法,見曲宏只是一聲也不吭,心裡愈發氣惱,“老爺,你倒是說個主意呀——咱們可就英兒這麼一個女兒,你忍心見她將來受委屈嗎?”
曲宏重重一嘆,眉頭鬆開,聲如磐石一般地吐出兩個字。
“退親。”
曲松點點頭,“我也覺得退親是最好的選擇。”
父子倆如此契合,倒讓孟氏吃了一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