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這就是最奇怪的!
兩兄弟時隔一年半才見面,黑狐很崇拜自己的這個二哥,介於對未婚妻的那些不切實際的幻想瓦解,他的想法便徹底落在瞭如何建功立業上。
他極為年輕,固然是個商人,少年鋒利的心性尚未被歲月磨得圓滑。
吃喝一番,黑狐不加任何言語修飾,直言:“在尼德蘭的時候,那個亨利拿騷攛掇我得到名為科布倫茨的據點。我坐船抵達這裡就途徑了河對岸的那個堡壘,據說就是科布倫茨。”
“如何?”老弟話說一半,他想要說什麼藍狐已然猜到併為之亢奮,便興奮笑道:“你小子是想把它拿下來?現在就動手?!”
“當然!大王在墓碑島休整的時候可是特意給我和老四下了命令。現在老四在鹿特斯塔德和亨利拿騷還有弗蘭德斯貴族談笑,他要優先立功了,我在內陸自當趕緊建立功勳。我奉命堅守拿騷村的羅斯商鋪,奉命去南邊的土地搶掠。我必須立刻做出成績,好派遣信使向大王報喜呀!”
“那就幹吧!”藍狐抓住切肉的匕首,勐地插在松木桌上,如此聲響著實把埋頭吃飯的索菲亞嚇一跳。
兄弟二人在此問題上都對對方產生了一些誤判,都認為自己的兄弟會有所猶豫,實則是兩條露出獠牙的狼,就等著一個契機合夥辦事呢!
但藍狐從來不是魯莽之輩,他在海澤比時期練就了小心謹慎,也在當地的衝突完成第一個殺敵。他變得成熟、狠辣、狡黠,更意識到征戰之前要好好籌備一番,甚至還要考慮到戰鬥結束後如何收場。如果只是長船搶灘登陸,兄弟們一通亂搶,那就是典型的海盜行為。羅斯王要的是高效率的“惹是生非”,單純做強盜缺乏系統性決策。
拋開戰爭之事,藍狐終於獲悉等待自己三弟的是怎樣的政治婚姻。
入贅,對於家族中非嫡系的男孩並不是問題。若嚴格按照北歐傳統,嫡子外的子嗣無權在父親死後繼承哪怕一個銅幣的遺產。如此傳統實在衍生於物資極度貴乏的日常生活,女兒早嫁,庶子早早去闖蕩,此乃避免一個家庭孩子生太多把家庭吃窮的手段。它既然變成一種習俗,做二道販子起家的古爾德家族也不能免俗。
恰是因為這個,庶子們對家族缺乏留戀。何況家族的地位弱於部族,各個庶子可以無所謂自己出身哪個家族,一定要強調自己出身哪個部族,亦或是效忠哪個部族。
一個大部族的內部入贅從不是問題,入贅到同盟部族就是對方的族人,由於互相通婚一直存在,這些都不是問題。
年輕的古爾德甚至沒有姓氏,若是硬說就,就以祖籍地的昂克拉斯部族為是。
古爾德家族始於這個接著藉助羅斯崛起紅利發家致富的古爾德。正妻所生的四兄弟裡,唯有老大白狐可以自然繼承古爾德的名號。
如今,藍狐已經可以高調自稱“哥德堡”了。黑狐透過這場政治婚姻,突擊改姓“拿騷”也沒問題。而老四紅狐,若沒有大的變故,他以後可以自稱姓“鹿特斯塔德”。
北歐世界可以對此事很隨便,法蘭克世界可萬萬使不得!
法蘭克自從查理曼定下一套分封秩序,“血統論”就成了一種真理。王侯將相還真的有種,就如拿騷男爵領,必須是拿騷家族有權繼承它,除非該家族徹底絕嗣,或是此地被其家族放棄。
這樁政治婚姻的結果顯然超越了留裡克最初的設計。位於歐陸腹地的這個羅斯商鋪並非寄生在拿騷男爵領,而是羅斯王的部下直接把這地方奪了。
它到底是好是壞?
藍狐直白地詢問老弟:“你未來會事實上統御此地,你會效忠誰,你會安排自己的子孫效忠誰?”
黑狐答得一樣直白:“唯有羅斯值得效忠。我獲悉亨利拿騷效忠薩克森公國,而我的子孫一定要做羅斯的封臣。”
如此回答聽起來很講究北歐義氣,藍狐仔細琢磨,在他的認知裡如今羅斯勢大,老弟日後要在拿騷這地方做大,背後若無一個強悍靠山,真不好和法蘭克人、薩克森人和圖林根人周旋。他確信急著建功的老弟不可能向周遭的貴族妥協,這小子肥碩的肚皮裡肯定都塞著“倔強傲慢”,倘若沒了羅斯王國的武力威懾,附近貴族聯合起來就是包圍戰術也能把拿騷村擠死在山坳裡。
於是原則上黑狐只是亨利拿騷聘用的“管家”,法理上那個索菲亞小姑娘才是貴族,等一個男孩降生,這個男孩就是真的拿騷男爵。
就是因為血統論主導著法蘭克貴族系統,兩兄弟必須花些時間探討這些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