雉奴看著自己的對手,超過自家兄長的身高,胯下的駿馬也不是低矮的蒙古種馬,而是身高腿長的大食馬,整體幾乎比她高出了一倍,加上從頭到腳的一身黑色鎖子甲,如同一個死神一般。可是現在她臉上的是一個淡淡的微笑,沒有絲毫地畏懼,戰局發生了變故,她的對手拒絕了主人的召喚,她則將大槍插在地上,從馬後的背囊裡拿出一個鐵盔戴在頭上,然後將馬身上多餘的東西扔在地上,連騎弓都沒有留下,她想知道的是,自己有沒有與這種悍將正面一拼的能力。
兩人幾乎同時發動,戰馬如同他們身體的一部分,都感受到了主人的戰意,從鼻間發出低沉地呼氣聲,咆哮著揮動四蹄,以求儘快地將速度加起來。雉奴的眼中,那個高大的對手已經變成了一團黑雲,轉眼之間就壓到了頭頂,鐵骨朵被他單手揮出了一個大圈,帶著馬速掃了過去,勁風一直吹到了周圍人的臉上,看得老狗子等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裡,而那不過是一瞬間的事,沒有發出相撞的聲音,兩個人就各自換了一邊。
雉奴沒有出手,大槍被她單手提著,略略一低頭,鐵骨朵的掃擊就落了空,同時她也試出了對方的實力,這一擊就算是兄長在此,都可能只是堪堪接下,而她肯定是不成的。
換邊之後,她沒有勒停戰馬,空著的那隻手輕輕一拔,馬兒速度稍減地轉了一個圈,她不待馬頭對正,雙腿猛力一夾,馬兒後蹄一使勁,前蹄騰空而起,片刻間就形成了衝擊之勢,而此時她的大槍已經交到了手上,雙手緊持、槍尖上揚,眼神則狠狠地盯住了那個黑影。
由於慣性的原因,黑騎士的調頭就沒有這麼迅速了,等他勒轉馬頭,對手已經加速衝了上來。恍惚中,眼前飄起了一團紅影,隨著影子漸近,突然變成了一朵紅雲,當胸而至,黑騎士憑著本能一揚手,左手上的彎刀揮出,紅雲飛起,連同槍頭一塊竟然被他削了下來。
“撲嗤!”一聲幾乎充耳不聞,雉奴沉腰下墜,已經偏離方向的大槍在手上斜斜地一兜,雙馬交錯的一瞬,沒了槍頭的硬木杆子,順勢貼著肋間捅了過去,鐵環打造而成的鎖子甲急速地收縮,阻力與衝力激烈地互動著,直到雉奴的手上忽地一鬆。
這一槍力道何等之大,槍桿透體而出,將背後的襯皮連同鎖甲一塊頂起,然後在瞬間撕裂開來,就像是背上突然長出了一截,淋漓的鮮血順著杆子滴下來,滾落到紅褐色的泥土中。
黑騎士不敢置信地看著身上還在微微顫動的木頭杆子,似乎在奇怪它為何會出現,片刻之後才猛然大叫一聲,扔掉了右手的鐵骨朵,一把抓住杆子前端,左手上揮,將長長的木杆砍斷拋在地上。
回到原地的雉奴從老狗子手中接過一杆大槍,轉頭將槍尖指定那個黑影,露出一個挑釁的淺笑,黑騎士大怒著想要衝上去,卻引得腹部一陣劇痛,他恨恨得盯了雉奴一眼,突然撥馬轉了另外一個方向,兩個馬賊拍馬揚刀想要將他攔下,卻被他連人帶刀砍落馬下,接著毫不停留殺了過去,猶如虎入羊群,當者紛紛披靡,不一會兒就到了自家主人的身邊。
雉奴沒有追趕,身旁的老狗子看得很清楚,她執著槍的手已經不如之前那麼穩,胸口微微起伏喘息有些急促,豆大的汗珠從鐵盔裡落下,很顯然方才那一擊已經用盡了全力,卻依舊沒有擊中對方的要害處。
“格桑,為我斷後。”迭刺忽失眼見自己最勇猛的武士都敗了回來,哪裡還有之前的信心,聚攏在他身邊的手下不過百人,再投進去也未必能討得了好,他是個生意人,這樣的賬一算就明白,眼下要保住自己,而唯一的退路就在身後,只要上了船,神仙也難追到他,當然這就需要有人犧牲,而這個忠心耿耿的護衛已經身受重傷,雖然還在勉力撐著,但是迭刺忽失已經不再看好他,乾脆廢物利用好了,此刻他的勇猛還是很有威懾力的,至少那些馬賊已經不敢再逼上來。
“雉姐兒,可有關礙處?”李十一將指揮權交與屬下,自己帶著人來到了另一頭,戰事還在綿延,不過已方已經漸漸佔了上風,數百蒙古人沿著江岸被趕向了出海口的方向,目標人物和不到一百的殘兵在渡口負隅頑抗,擊破他們只是個時間問題,他最擔心的就是雉奴的安危,不得不親自來看一看。
“賊人要跑。”雉奴搖搖頭表示自己沒事,然後指著遠處說道,那個該死的胖子已經跳上了渡船,眼見著就要離岸而去,她有些著急,卻也明白,已方現在沒有什麼辦法阻止,這一趟只怕要功虧一簣。
“想跑,那倒未必。”
誰料李十一呵呵一笑,輕蔑地說了一句,雉奴從來沒有見過他這付神叨叨的模樣,實在想不出他還能怎麼辦,一雙大眼睛充滿了疑惑,卻不想再問下去,去滿足這廝的神秘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