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紫、靛、褚、素五色絲繒各一匹!”
“上等印花棉布十匹!上等織錦繡紋緞面十匹!”
“花開富貴鑲金玉碗一套,喜鵲登枝七色琉璃盞一套!”
“等......等身落地銀色玻璃鏡一面!”
......
立在階下的老陳頭念著手裡那疊長長的禮單,越念越是心驚,這上面的東西並不像別人那樣一隻雞一隻鵝也單列一行,幾乎每一樣都是奇物!對就是奇物,饒是他出自相府,跟著老公爺見過的世面也不算少了,可看到這上面的名字再看看實物,仍是不住的頭上冒汗!這位準姑爺是把東海龍宮給搬空了麼?
那絲、綢、緞面之類的也就罷了,雖然難得可在這江南富庶之地,也不是什麼見不著的好貨色。照理說那玉碗也無甚出奇處吧,可那是隱隱透著光的軟玉,上面還有活靈活現的構圖,精巧之處讓人稱奇,如果這也算了的話,那面照得人紛毫畢現的大鏡子就讓他不知道用什麼詞來形容了,這隻怕是傳說中的照妖鏡吧!他只瞅了一眼就再也不敢多看。
每抬來一樣,唱名之後都要向圍觀的百姓和府中眾人展示一番,然後再吹吹打打地抬入府中庫內,老陳頭看著那面鏡子被四個健僕抬著巍顫顫地向後院走去,心都跟著起起伏伏,生怕他們一個不小心就給摔了,現在還未到午時,太陽斜射下來,被那鏡子反射得金光四射,平添了幾分神秘之處。
剛開始還議論紛紛的圍觀群眾們這時候全都不由自主地收住了嘴,原本還覺得相府千金不知道被哪個小子有福氣娶了去,現在看看出手如此闊綽,只怕這位郎君的來頭也是不小,一時間都轉了口,紛紛稱此乃“天作之合”。
對這些事並不清楚的葉夢鼎正坐在堂中打量著這個聞名已久的年青人,不得不說此子給他的第一印象相當不錯,沉穩有度不卑不亢,完全沒有一個後輩見自己這個位極人臣的老前輩的那種畏畏縮縮,反而有種分庭抗禮的感覺,讓他一下子就來了興致。
他與胡三省是一早登的門,當時自己還在熟睡中,他們硬是在前廳等了一個多時辰也沒有讓人去叫醒自己,據侍候他們的家僕回報,兩人在那裡談笑風聲,毫不拘束,這也就罷了,而此人帶來的聘禮卻讓他目瞪口呆。
並不是說他對著那些東西吃驚,而是這數量太誇張了!據村中百姓來報,吹吹打打抬著禮物的隊伍一眼看不到頭,每一抬上面都扎著耀眼的紅綢帶,這一奇景已經驚動了寧海縣城,當地父母親自帶著衙役前來維持秩序,以防有歹人作祟。
陪同他前來的胡三省心裡對此也其實頗為不解,葉府並非尋常人家,根本不會為錢帛所打動,葉夢鼎在與他商議時也從未提過這方面的要求。只是,他素來知道劉禹做事從來不會毫無目地,此舉倒底是何意,既然他不說,胡三省也就不問,任他所為罷了,只是這麼一來,村裡所有的勞力都被他們僱傭來了,才勉強湊出了送禮的隊伍。
“你這廝,老夫又不是賣女,弄這許多勞什物是何道理?”其實葉夢鼎並沒有聽清那上面都是何物,可唸了這麼長時間還沒完讓他們堂上的這些人也無法愉快地聊天,總算也反應過來了,不管上面是些什麼,都肯定價值不菲,而他並不看重這些。
劉禹端起茶盞遙遙一敬,這事是早就籌劃好的,這些東西加起來也沒到一部水果的價,真讓他幾塊錢把人娶回家,總覺得哪哪不對,於是就變成了這樣子。不過他也沒想到雜七雜八的擺出來會有這麼多,光是請人手都花費了他不少,這還是胡三省的面子大,不然上哪找那麼多人手。
“回少保,小子抖膽,蓋因家中上無翁姑下無兄弟,只恐微寒之身怠慢了令愛,故此顯得鄭重了些,卻未想引得旁人紛傳,汗顏無地。”他作出一個惶恐的表情說道,面上卻沒有絲毫的得意之色,這讓葉夢鼎又高看了一眼。
他其實不是一個很挑門第的人,不然就不會將五娘許給了當時還是個大軍頭的張世傑,連武人他都不在乎,又怎麼會看不上一個寒門書生呢?而更深一層的原因恐怕是一個區區庶女的婚配也當不得他多操心吧,現在看到夫家如此重視,其實多少也是欣慰有加的。
至於孤寡之身麼,他能理解這個年青人的張揚,想必在族中也受過不少白眼,現在是一朝成名天下聞,還能如此淡定自恃已經出乎他的意料了。聯想到他的履歷,故鄉常州曾陷於敵手,難保沒有發生過不為人知的慘事,隱隱又生了一分憐意。
“所謂丈母孃看女婿,越看越喜愛。”葉府中沒有正經主母,地位最高的正是生了二公子的那位如夫人,同時也是璟孃的生母,要說這府裡對這親事最著緊的,非她莫屬,就連璟娘自己可能都不如,可按家規她連上堂見個禮都不行,只能悄悄地在堂後從屏風的一側暗自打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