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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要多虧了幾乎橫貫全城的秦淮水,從水路而來的天使行船可以直達城南的御街碼頭,因此,城內的諸官員們也省了出城郊迎的辛苦。碼頭一旁的接官亭內,換了全套官服的劉禹和同樣穿戴整齊的胡三省、葉應及等人陪著一身孝衣的汪麟,金明則與換了女裝的雉奴站在另一邊。
這還是穿越這麼久以來,劉禹頭一次看到她穿女裝,也許是因為長期的鍛鍊,雖然還沒有完全長開,但那高挑的身材已經超過了金明的肩頭。今日她身著一領貼合的素色襖裙,頭上紮了個簡單的雙髻,兩人偶爾對視一眼,平靜的臉上總帶著淡淡地笑容,只有那雙明亮的大眼睛裡,透著一絲哀傷。
從城內的方向傳來一陣馬蹄聲,劉禹等人轉頭看去,幾騎正朝著這邊馳來,當先一人作文官打扮,後面計程車卒卻是淮兵服飾,背上的靠旗寫著“兩淮制司”幾個字,這是李庭芝遣來的人,劉禹緊走幾步,迎了上去。
“這位便是劉太守吧,下官奉李帥之命,前來迎接老夫人及天使,李帥被軍務耽擱了,唯恐趕不及,故命我等先行,他遲些便會親到制司。”來人勒住馬輕巧地跳下來,遠遠地對著劉禹一拱手,幾句話便將事情交待了一遍。
“一路辛苦,未知尊名,還望見教。”劉禹走了兩步,上前與他見禮,這人儀表不凡,能被李庭芝遣來作代表的,肯定是他的親信中人,既然穿著官服,多半就是帥司佐官,說起來和劉禹的身份其實是一樣的。
“不敢當太守之請,鄙人陸秀夫,小字君實,忝為李帥幕下參議。”來人身體微微前傾,不卑不亢地說道,誰知過了一會,也沒有得到回應。他不禁有些詫異,抬起頭一看,眼前的這位劉太守盯著自己不語,似乎自己有什麼不妥。
陸秀夫!這大宋朝的最後一位宰相,崖山戰事最激烈的時候還在給五歲的小皇帝講《大學》,最後戰敗之時,負著幼帝連同自己的家人一齊蹈海而死的“三傑”之一,劉禹記得自己看過他的傳,此人是淮東所屬的楚州人氏,這時候確實是在李庭芝帳下任參議。
“陸參議,久仰久仰。”劉禹回過神,鄭重地給他施了一禮,陸秀夫不防他突然如此禮遇,一時有些措手,直到被劉禹讓到了亭中與眾人相見,心裡還在想著這是怎麼一回事,自己與這太守根本素不相識啊。
看著陸秀夫神態自若地與眾人見禮,偶爾會投過來一個不解的眼神,劉禹只是微微一笑,別看此人現在不過是個從七品的幕佐,可如果歷史不發生改變,他馬上就會被李庭芝推薦入朝,然後升遷的速度將如同火箭一般,短短兩年之後,就會成為左丞相,走上文臣的巔峰,名垂青史。
當然,這也不是劉禹禮重他的原因,就算是位極人臣,那也不過是個流浪在海上的小朝廷,政令都上不了陸地。真正讓他敬重的是那份誓死不降的氣節罷了,他沒有文天祥的名氣大,可他做的事,卻比文天祥要更艱難。
一陣寒喧之後,陸秀夫也將李庭芝那邊的情況作了介紹,他這次是從江對岸的和州而來,自從收復了這兩地之後,為了避免淮西的夏貴生事,李庭芝將帥府移到了那裡,親自坐鎮指揮對沿江各州府的攻擊,而就在之前不久,前往安慶府的軍隊來報,淮西那邊也派出了兵馬,企圖搶在他們前面拿下府城。
“喔,夏貴動了?”聽到這個訊息,劉禹心裡一緊,這個訊息目前還說不上好壞,固然,夏貴將廬州的兵馬調出,對於將來的行動或許會有利。可這些多半都他的親信部眾,一旦得知夏貴出了事,會有什麼樣的反應,也是難以預料地,想到這裡,他隔著眾人和站在外面的楊行潛暗中打了個招呼,楊行潛會意,立刻動身向外走去。
不等楊行潛的身影走遠,碼頭方向突然響起一陣喧囂,眾人都走出了接官亭,遠遠地看去,河面上幾面檣帆顯現出來,隨著帆影漸大,船隊也越駛越近,眾人都知道這是天使的行船到了,趕緊正正衣冠,依序站成了兩排。
汪麟被金明和雉奴左右扶著,越過眾人站到了前面,看著當先的大船慢慢靠上碼頭,等到船身停穩,從船倉裡走出幾個家僕,將倉門把住,而後兩個健婦將一個老婦人扶了出來,那人手柱著鏤空雕花的硬木柺杖,身穿著一領朱紫色的命婦大裝,正是汪立信的結髮老妻。
看到老夫人的身影,汪麟三人急急地趕到船前的綽板前,與雉奴一左一右將老夫人穩穩地接了下來,剛在岸上站定,汪麟一個大禮就磕到了地上,許久沒有見過兒子的老夫人含著淚將他拉起,如兒時般幫他拍了拍身上,指了指後面,汪麟收淚看去,自己的妻子帶著一雙兒女淚眼婆娑地看著他。
“大娘娘!”小蘿莉吧嗒吧嗒地眨著淚眼,人早已經撲到了老夫人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