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顧南喬一揚眉梢。
“梅寒秋因為體質問題始終沒辦法生育，現在那孩子只是養子......這件事是梅家的秘密，從來沒有對外公開，也很少有人議論，不過梅老爺子終究是介懷的。早前梅寒秋一直想有自己的孩子，各種辦法都試了卻都沒有成功，現如今她的年紀越來越大，就更是沒有機會了。”
“梅寒秋的孩子是親生的還是領養的，說穿了都是她的家事，”顧南喬揚起眉梢，絲毫沒給肖女士留面子，“怎麼著，還想在她養子身上做文章麼？”
“我要是功於心計的人，至於走到現如今？”肖芳然一勾唇角，十分不屑地笑出了聲來，冷然和自傲各佔了幾分，“喬喬，別插嘴，聽媽媽給分析——梅老爺子心疼女兒，很少提起這些。可是隨著他年歲漸長，不得不考慮梅家家主之位到底傳給誰，這些事就沒辦法再粉飾太平了。最簡單的來說，如果家主之位傳給梅寒秋，不就相當於後繼無人了嗎？”
顧南喬臉上沒有多餘的表情，這份沉默幾乎讓肖芳然誤以為她被說動了，可是她出口的話卻是截然不同的意思。
“所以努力培養我，就是為了讓我替爭幾分顏面。現如今主動來找我，也只是想拿我作為籌碼，博得梅老爺子的認可？”
半晌，顧南喬才自嘲地一揚唇，笑聲還沒徹底溢位來，就帶了明顯的哭腔。
“媽媽，我想問問，把我當什麼了，我是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的某樣東西，還是說，僅僅只是復仇的工具呢？”
聽到這一番質問，肖芳然顯然愣了一下，素來高高在上的肖女士一貫不會低頭，尤其是在面對自己女兒的時候，她更是拉不下臉面來，以至於連哄人的話都聽起來有些尖銳。
“喬喬，怎麼能這樣想媽媽，我都是為了好啊......打從小時候開始，我就替謀算著未來，這一身本領不都是媽媽教的嗎？說我為了爭顏面拿當籌碼，也不反過頭來想想，要是沒有我當年的嚴厲，現如今能唱得這麼好嗎？”
“那怎麼著，還想讓我把給我的東西還回去麼？”顧南喬朝副駕椅背一靠，也被勾起了幾分火氣，脫口的話也變得毫不客氣，“那乾脆直接說吧，想讓我怎麼辦——是想讓我以後再也不登臺，還是別的什麼，不成我從戲曲學院的附中退學，或許也就遂的心意了吧。”
眼看著聊天進入崩盤，肖芳然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氣，她剋制著胸口隱約上湧的火氣，以最快的速度調整著自己的心態。
對於此刻的局面，肖芳然再清楚不過，現在並不是教訓孩子的時候，她也沒有任何資格教訓顧南喬，於情於理女兒都太有立場不原諒這位不夠格的母親，單純得到原諒已經是一件困難的事情，更何況在這樣的節骨眼上，肖芳然回到新廣市還有著更深層次的目的。
硬碰硬註定沒有結果，那麼她能做的，也只能是放下面子去安撫了。
這樣想著，肖芳然抬手理了理顧南喬頸項間的那條圍巾，有意放輕了語氣。
“喬喬，別說這樣的氣話，聽媽媽解釋，好嗎？這些年來我沒在的身邊照看，可是經歷的大事小情，媽媽始終留意著的，我在身上花的心思不比任何一個當母親的人少......我看著在少年宮學習，在範大哥家裡借住，順利讀了小學又考了戲曲學院的附中。喬喬，一直是媽媽的驕傲，我真希望可以看做出成績來。”
顧南喬吃軟不吃硬，要是肖芳然一直強勢逼迫，她不會給這位女士一點好臉色，也就草草結束這場談話了。偏偏末了末了，肖芳然突然轉變戰術打起感情牌，也就讓顧南喬忽然有些措手不及，還沒有說出口的狠話都跟著說不出口了。
即便是明知道這些話半真半假，很大程度還可能是肖芳然為了說動她而有意講的哄人軟話，顧南喬終究還是軟下了心來。
越是缺失什麼東西，就越是期待著得到什麼。
人世間的事情，向來都是這樣的道理。
“怎麼，這麼長時間都對我不聞不問，反倒有道理了嗎？”
顧南喬嘲諷地一揚眉梢，語氣卻不自覺帶了哽咽，連帶著強撐的脆弱也隨之藏不住了。再怎麼表現得強勢果斷，顧南喬終歸只是個十六歲的少女，在人情世故面前表現得極為稚嫩，甚至有著幾分不知世故的單純。那渾身的銳利尖刺不過是為了自我保護，她真正希望的是肖芳然給予溫暖和撫摸，那麼她也就會順理成章地露出柔軟的肚皮。
嘴上說著怨恨和不原諒，其實說穿了，她也不過是個缺少母愛的小女孩罷了。
“喬喬，我最初不來找，是因為沒有辦法，梅家的局面瞬息萬變，我每走一步都是如履薄冰，想做的事做不了成為常態。和林哥過得難，其實誰不難呢。後來對於梅家家主之位，我也看得開了，可是啊......我心底有顧慮，我想著怨恨著我，想必不知道如何面對我，我不敢來找，就想著看過得好也就安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