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寧沒有急著去碰清思。
即使他不通佛法,也依然能感覺得到,清思和他在佛經催動之下的那些經幡正與陳府之內的某種氣機構成一種脆弱的平衡。雖然這個平衡正在緩慢向不利於清思的地方傾斜,但是至少此刻的清思還能夠抵擋,不至於立刻失衡。可一旦他被外力打斷,恐怕這反噬之力不僅會對清思造成極大傷害,更有可能直接逼得惑魂陣難以控制地爆發,然後波及到周圍更大範圍的無辜人家。
“我以為這位大師在這大陣中撐不過片刻便會被化為血水,沒想到他居然能夠對抗到這種地步。不過也好,他的佛法修為越是精深,在幻境中陷得也就越深,這座大陣得到的滋養也就越充沛。這大陣越是壯大,便能有更多的把握喚回孃親的魂魄。陳家好不容易奪回了本該屬於我們的東西,孃親卻不能親眼看見。等到她老人家復生之後,便可以看一看,我這個一直不成氣候的兒子,終究還是沒有辱沒了陳家的列祖列宗,沒有辜負了她老人家的期望。”
“誰!?”長寧悚然回身。
夜幕雖墨,但是卻擋不住長寧和鹿鳴的劍目。穿透層層黑暗,長寧看到說出這話的人正一點一點從空氣之中浮現出來,像是有懵懂的孩童毫無章法在這一片黑夜之中隨性塗抹而出。但是又給人一種從一開始就一直站在那裡,寸步沒有挪動過的奇詭感覺。
看那張清瘦面容,正是最開始開門迎了清思的,所謂的陳府管家。
但是從這個所謂的管家此刻口中所說出的來看,他的身份卻哪裡是僅僅一個管家這麼簡單。
此人做尋常書生打扮,長衫綸巾,一方玉佩懸在腰間,除此之外再無飾物。他負著手,視線落在清思身上,卻不像在看著一個活人,倒像是看著某種工具,某種死物。
“我是陳志,陳府家主。”他自我介紹道。
顯然他對於陳家家主這個身份有著無比的自傲,這八個字吐出之時,帶著一股子夙願終償的快意和傲然。
他的身姿挺立,哪有先前領路之時那副佝僂的模樣,甚至比之以青松都恰如其分。
雖然陳志身上纏滿著詭異的霧氣,可長寧從他身上卻並未察覺到有道力運轉的跡象。
長寧握緊了劍,皺皺眉頭。
若同為修道者,佈陣傷及無辜乃是傷天害理,一劍斬了理所當然。可若是普通人,長寧心底卻多少存了一點猶豫,正在思忖到底是要直接撲殺還是留一命交給此地鎮守,卻只覺身後一道劍光閃過,竟是鹿鳴悍然出手,驅使飛劍便要將陳志擊殺當場。
劍光極快,去勢極兇猛,未留半點回轉的餘地。饒是長寧身法劍道修為都遠超尋常三步修士,面對鹿鳴含怒的這一劍也幾乎完全沒有反應過來。
只是一時暴起的殺力對比,三四之差,著實若天壤雲泥。
夜幕裡流光一痕,從長寧感覺到鹿鳴這一劍到劍光紮紮實實刺穿陳志身體,不過是十分之一息都不到。
而還要在劍光接觸到陳志身體之前,這劍光之中蘊含的暴怒殺意便已經激盪盈野,即使沒有被直接針對,長寧也覺得氣息不由為之一滯。
然而接下來的一幕卻令他二人訝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