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來只鬼魂聚集在一處，將這墓地作為了自己的容身之所，就說明他們沒多大的本事，孟南珺才敢說出這樣的話來，而男鬼瞬間化為煙霧的那隻手卻也成了最大的威懾，再也沒誰敢上前一步。
孟南珺見此也是鬆了一口氣，畢竟她雖不懼這些孤魂野鬼，可讓她面對這上百之事，說到底有些艱難。
思及此地不宜久留，孟南珺也顧不上用那些穩妥卻十分繁瑣的法子，直接咬破了自己的指尖點上紙折飛鳥的眼睛，以氣血賦予它一絲靈智。
折飛鳥的符紙本就是尋靈符，香囊又是徐妗生前隨身之物，上頭帶著她的氣息，紙鳥雙翼微微震顫，像是被香囊墜的有些不堪重負，卻還是低低地掠過平地。
孟南珺緊隨其後，高繁與梨書自然也只有跟著，直到繞過好些明顯被翻過的墓穴，將三人帶到了火勢蔓延之處的邊界。
一邊草木茂盛，一邊寸草不生，相接處沒有半點緩和，顯出一副涇渭分明來。
“這裡應當就是徐家大小姐下葬的地方了。”梨書也不知是不是從驚嚇中緩了過來，總算沒想之前那樣戰戰兢兢，此時扯著高繁半片衣角往周圍一瞧，便見著倒在一旁的石碑之上赫然刻著徐妗的名姓。
孟南珺找的就是徐妗的墓穴，此時自然不會像梨書那樣驚訝，只是朝那石碑上望了眼以作確定，就伸手掀起半開著的棺蓋。
一具被燒至焦黑的屍體出現在眼前，全身上下唯一完整的就是那顆黑白分明的眼珠，此時嵌在早已萎縮的皮肉裡，讓人難免想到死不暝目。
屍體不是沒見過，可這眼前的慘狀卻還是對她造成了不小的衝擊，孟南珺只覺呼吸似乎都有些不順暢起來，可真相就在眼前等著她去探尋，她也不想臨陣脫逃，只能將顫抖的手伸進棺木之中。
觸及屍體的那一刻，冰冷的邪氣便順著她的指尖想要攀爬上來，孟南珺用另一隻手扣住這隻手腕，狠狠將其逼退，這才細細感知。
通靈對於孟家的人來說並非難事，何況孟南珺本就有陰陽眼，更為她與陰界多了幾分關連，是以孟南珺不過使出一半心神就探出些許。
秋日落葉飄飄揚揚，在黃土之上鋪就一片褐色薄毯，凌亂的腳步踏著枯葉，沙沙的響聲或急或緩卻連綿不絕，其間還伴著窸窸窣窣不易察覺的動靜，在寂靜的晨間竟也有幾分明顯。
女子身著一襲紫衣，雖不算厚，卻也不至於在初秋的寒風之中冷地打顫，可她此時就是哆哆嗦嗦，就像是手腳都難以控制，沒走兩步就踉蹌著摔在地上。
她眼中帶著驚懼，即便是撐起身子想要爬起，也不忘朝後頭張望，好似身後有什麼可怕的東西在追逐一般，讓她的眼睛瞪得幾欲奪眶。
“別殺我……別殺我……”徐妗口中不停念著，發覺自己綿軟的四肢並不足以撐著她站起，乾脆用盡全身力氣向前爬動。血液混著泥土讓她渾身髒汙不堪，狼狽地讓人心驚。
流了滿地的鮮血一眼幾乎望不到盡頭，誰也不知她是從多遠的地方跑到這兒來，只是凡人之軀並不足以支撐她再往前移，她的行動越來越遲緩，直到趴在原地動彈不得，唯有越來越微弱的喘息證明她還活著。
卻也離死不遠了。
“瞧她年歲也不大，竟也會那些老東西的通靈之術，還真是有幾分本事。”見孟南珺久久沒有動作，又一隻男鬼試探著開口。
鬼畢竟也曾是人，尚存心智的，總歸是有幾分好奇之心，而眾鬼看剛才威脅過他們的孟南珺並未有所反應，也大著膽子談論起來。
“會不會是得了高人傳承？”一女鬼猜測道。
凡人間，有關於妖魔鬼怪的故事頗多，自然也不會少了那些以捉妖捉鬼為任的修行之人，因而此時猜測也是眾說紛紜。
可就在眾鬼爭執不下時，卻有一道女聲幽幽傳來。
“這位可是孟家的千金，有點本事也是理所應當。”
自黑幕下緩緩現出身形的，正是徐妗。
鬼怪間可沒有什麼長者為尊的道理，徐妗雖說是去年才身死，可許是因為臨死前的怨念太深，死後化作厲鬼也比清溪墓園的眾鬼厲害了不少，因此眾鬼見到她時也顯出了幾分恭敬。
“你說的孟家，可是皇都中的那個孟家？”一直不曾摻和到此事之中的老者此時也開了口，真是態度卻不似身邊那些鬼般謙恭，反倒是有幾分倨傲。
徐妗斜眼瞧他，卻輕嗤了一聲，明擺著沒把他放在眼裡，“老人家都死了那麼久了，這些年又藏在這寒酸的墓園裡頭，估計不知道這外頭早就變天了。皇都的孟家如今也不過是破落門弟，可比不得當初的輝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