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霖看見林向晚露在面紗外的柳眉緊蹙,一雙清雋眼眸閃過一絲惱怒,轉眼又是歸於平靜。哦?她這是生氣了?因為剛剛那句話。
有意思。
林向晚卻是低聲在林闕青耳邊說了些什麼,緊接著林闕青緊握的拳頭漸漸鬆開,抬眸驚訝。沒想到向晚為了阿筠居然做到這個份上?林闕青知道,林向晚向來是不希望暴露在眾人視線之內,正因為如此,本來女眷不用拘束於戴面紗這一禮節的宮宴上她還是選擇戴著一方月白麵紗,遮擋住面容,而平時挑選的衣服,都是顯得她稚嫩異常。按她的話說,便於倚老賣幼。
“阿筠,你可真是好福氣,能讓向晚為你表演。”林闕青玩昧一笑,就連他,除了幼時與她合奏之外,每次讓她唱歌跳舞她都是一副抬不起來多大興致的模樣。
林向晚拂了拂衣裙,起身朝著文王拱手,落落大方:“恭敬不如從命,小女不才,請諸位多多包涵。”她頓了頓,繼續道:“只不過這一曲,須得讓家兄與小女一同表演方能完成。”
“準。”文王依然是皮笑肉不笑。
陸一一雙沉靜幽邃的淺褐色眼眸裡看不出一絲波動,像兩泓萬年不化的冰湖,讓人猜不透他心中所想,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接下來所做的打算。
陸涼興奮地手舞足蹈。不行不行,她現在是在雪霽宮殿之中,不能像在西夜宮一樣肆意。她用小手整理了一下衣衫,便緊緊拽住陸一的衣衫,但是她一雙亮如星辰的眸子卻是閃動著難掩的興奮。向晚姐姐要表演耶,她絕對會把剛才的那些女人都壓下去的!
嗯,絕對!
“慕容哥哥,借我摺扇一用。”林向晚從慕容筠手中接過了一把摺扇,輕輕一展開,紅唇輕啟:“數摺聚清風,一捻生秋意。”她輕輕一笑:“慕容哥哥,我不會讓你失了顏面的。”
慕容筠心下一動,一種名為親情的感覺在他心上緩緩流淌。如果說林闕青給他的感覺是知己間如裝在瓶裡的佳釀,無色無味。那麼林向晚給他的感覺則是甜蜜的蜜釀,很甜,也很溫暖。
而這種感覺,是他與王后相處時才會有的。
林向晚微笑著,走到白薇面前,定定地看向白薇,雖然在笑,但是眸光卻是一派自信,而這自信,卻讓白薇不由得生出了一份不安。
林向晚不是就只有十六歲嗎,算來還比她小几歲,可是她周身的氣度,卻是她沒有的。而她這份篤定和自信,讓她慌了心神。在一開始的宴殿上,她也有這種感覺。此時她卻是輕輕後退了幾步,輕輕施禮之後便回了自己的座位,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一坐下,一雙纖纖玉手卻是不安地揉捻著裙上的布料,美麗的紗裙頓時生出一層層的褶皺。
而林闕青則是朝著伶人吩咐了幾句,便有幾個宮人把一架古箏和一張木凳放到宴殿正中間,而林闕青則是坐到了伶人旁,稍微轉動了幾下手中鼓棒。觸覺溫潤,感覺不錯。又是不緊不慢地隨手彈弄了一下古箏琴絃,聲響倒是不錯。他朝林向晚點了點頭,開始吧。
林向晚反手繫緊了月白麵紗,端坐在古箏前,閉上眼睛。她知道此刻宴殿有無數雙眼睛都在凝在她身上,但是她卻絲毫不緊張。畢竟前世的國際賽場上,她可是面對過萬人的稽核和評分,而這裡,在這個雪霽宮殿中,不過也就幾百來人。
她已經很久沒有跟哥哥一起合奏這首曲子了,但是無論多少次,無論過了多久,他們兩個,都不會忘記的。
陸一則是淡淡地看向林向晚,手中卻是打了個手勢,空出位置給林闕青的伶人中的一個女子慢慢地移動步伐,袖裡的針卻是蓄勢待發,閃動著銀光。
林向晚慢慢地撥動了幾下琴絃,琴音自其中洩出,十分流暢,緩緩流動。而不久後林闕青輕聲敲著鼓,一下一下富有節奏,鼓聲與琴聲完美融合。而林向晚驀然睜開眼眸,兩人同時停下了手中動作。林向晚輕輕一拂袖,手極輕極慢地在身前劃了一道弧線,與此同時,婉轉又有些哀怨的歌聲緩緩流出:“手中雕刻生花,刀鋒千轉蜿蜒成畫。”
“盛名功德塔,是橋畔某處人家。”歌聲剛落,林闕青修長的雙手輕輕拂過琴絃, 拂出了層層泛著漣漪的音色,如一汪清水,清清冷冷,似夏夜湖面的一陣清風,琴音與歌聲合奏,引人心中鬆弛而清新。
霎時,眾人難以置信地看向了林向晚和林闕青,因為她唱的曲子,是他們聞所未聞的。
“春風繞過髮梢紅紗,刺繡贈他,眉目剛烈擬作妝嫁。”林向晚微微一笑,“轟烈流沙枕上白髮杯中酒比劃。”舉手投足如風拂楊柳般婀娜多姿,偏偏她目光清澈如夏日荷花,風中芙蕖,絲毫不讓人覺得太過獻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