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倒不是狂傲,真的就是這種性情。”戶部一個官員苦笑道。
“性情?老子才不信,他原來做司官甚至做縣官時也敢跟咱們這麼拽麼?”一個吏部官員憤憤道。
在百官聚集的地方,此人連老子都喊出來,可見真是氣急敗壞了。
一時間,大罵聲,竊議聲紛紛而起。
劉守有站在一張桌子後面,眯著眼睛看著遠去的車塵,心裡想的跟這些人都不一樣。
他現在倒是無比佩服張居正了,連皇上的成命都能更改,不愧是帝師啊,而且還不像高拱那樣鋒芒畢露,到處惹人嫌。
身為錦衣衛的高官,他可是知道宮廷裡發生的大事,海瑞原來已經被任命為左都御史,皇上有意先拿朝廷六部三省寺開刀,全面整治吏制,可惜旨意下到了在內閣輪值的張居正手裡,張居正駁回了皇上的旨意,並寫了張條子傳進宮裡,於是旨意立馬改海瑞為巡撫江南。
張居正為什麼不喜歡海瑞,劉守有也不明白,因為兩人以前從無交集,更不可能有個人恩怨成分,海瑞也不屬於任何派系。
但是劉守有知道這裡面一定有原因,他原先死活拉著況且過來,就是以為能在況且嘴裡套出真相,不想況且比他還懵懂。他也就不便再深究了。
“劉大人,咱們另一位新貴怎麼沒到場啊?”
劉守有左邊桌子一個太常寺的官員好奇問道。
他問的自然是況且,在海瑞任命下來之前,大家公認的新貴,就是況且,而且也都知道他在組建一個新型的錦衣衛,至於職權範圍等等,卻無人知道。
“況大人另有要事無法親自到場,特地囑咐我代他為海大人餞行。”劉守有淡淡道。
他心裡有些不屑,一個太常寺的閒官打聽這些幹什麼,要不是在這種場合,他都懶得跟此人對話,實在有失身份。
他心裡隱隱有些擔心況且,不知第六衛是不是真的鬧譁變了,倘若此事是真,況且可就大勢不妙了,朝廷最忌諱的就是軍隊鬧譁變,一旦有這類事發生,主官必定要被革職查問。況且的官運不會如此短命吧?
現在他跟況且也算是一條船上的人了,自然不希望況且倒黴,況且組建的錦衣衛跟他這裡是平行機構,不存在爭權奪利的事。他已經派人去打聽那裡的情況,可惜還沒有訊息傳來。
太常寺的官員見劉守有神情散淡,知道自己問的唐突了,只好轉頭又跟別人搭訕。
皇上看到百官為海瑞餞行的報告後,只是隨手扔到一邊,海瑞的做法和百官的反應都在他預料之中。
很絕情,這非常好,朝廷上這些司憲官員就是太講情面了,還無恥地用情面換取利益,許多弊政久拖不決,最後根本無法革除,還不都在這情面二字上?
海瑞巡撫江南的確是張居正提出的,但不是因為張居正跟海瑞有恩怨,而是張居正認為先啟用海瑞打壓沿海士族才是最緊急的要務,至於朝廷政治吏制絕非一朝一夕甚至也不是皇帝一個人能解決的事情。
皇上被說服了,當即收回成命改變了旨意,因為他的確想要以雷霆之勢開放海禁,原因無他,國庫已經空虛了,而且後手不繼,無法再拖延下去。
隨後,他看了況且那裡鬧譁變的報告,臉色有些捉摸不定。
“萬歲爺,也就是一些小孩子胡鬧,根本不是譁變。”張鯨急忙躬身笑道。
皇上沒搭理他,而是想了想笑道:“看來國師的卜卦還真是靈驗,我以為這個況且只是個書生,就算讓他統領這個錦衣衛,也就是掛個名,根本做不了什麼,沒想到他還真有做大事的樣子。”
張鯨不敢說話了,揣摩不透皇上的話是什麼意思。
“我這裡整治吏制沒法下手,他那裡已經先整治軍紀了,很好,很好,看來不是那種只知道吟弄風月的才子,還是個幹才,要是他能一直這樣做下去,大事可期啊。”
張鯨身子躬的更低了,笑道:“那是,那是,況且身沐國恩,必不負萬歲爺付託的。”
皇上沒有看他,站起來隨意在大殿上走動了幾步,又看向養心殿那裡,心裡暗自思忖:難道國師這一卦真的又算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