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通道可真窄,比上次北排溝地牢那條還要窄,連抬個頭都困難,只能悶頭往前爬,有點像貓在鼠洞裡的感覺,特憋屈。我心裡就一個念頭,不能死,千萬千萬不能死,我一死,就等於把甦醒和林涯還有傅城的活路都堵死了,所以無論如何都不能死。
修子瑞的心理壓力肯定比我還大,我似乎聽見了她隱忍的哭聲,想說幾句安慰的話卻發現根本說不出來。
我也挺想哭,但怕哭洩心裡的勁,只能忍著。
前面岔道選右邊,很努力地往前爬,可剛爬了一點點路,突然聽見後面林涯大喊,叫我們等一等。我也馬上跟著叫起來,於是所有人都停下來等。
後面有聲音。
就在之前那個出口的地方,有石頭跟鋼板磨擦和撞擊的聲音,很響,而且激烈,不像炮擊聲。
林涯當即下令:“全都退回原處等!”
我沒急著動,而是豎著耳朵又聽了一會,聽不見槍炮聲,只有之前殷三郎爬過的那個出口處那塊鋼板和石頭磨擦的聲音,根據聲音分析動靜,應該是有人在用大型器械搬鏟壓在鋼板上的岩石,努力想開啟出口。
所以應該是救兵來了。
我們趕緊往後退。
可等大家都退回安全屋裡喘著氣準備高興時,我卻發現林涯和殷三郎還有甦醒的臉色都不怎麼好看,他們把我們幾個趕到角落裡待著,自己都把槍握在手裡,死死朝著洞口的方向,做好了隨時殊死相搏的準備。
我這才驚悟過來,外面的局勢不明朗,出口開啟之前無從知曉來人到底善還是惡,必須防範。
殷三郎回頭命令我們捂上耳朵,然後他鑽進洞裡,朝上面射出一梭子彈,外面的動靜立刻停止,但很快又響起,並且比剛才更急更亂更細碎。我使勁豎著耳朵聽,轟的一聲有什麼東西倒向了旁邊,然後傳來有人拿鐵釺敲鋼板的聲音,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是三二一一二三的節奏。
我啊一聲大叫,發了瘋般喊起來:“是黎緒!黎緒!是黎緒!殷三郎你把槍收起來,是黎緒!外面是黎緒!”
殷三郎退出來問:“能確定?”
我嗯嗯嗯嗯嗯點頭,把眼淚水都點出來了,這節奏太耳熟了,跟黎緒打這麼久的交道,怎麼可能認不出來,我就是奇怪,她個腦袋上有傷還折了一條胳膊的病號,怎麼也跑到戰場上來了。
於是殷三郎再次鑽進洞裡,拿槍托往上面的鋼板上頂,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同樣的節奏。
上面的人聽完,又敲了一下,砰!接著便是一片蠻力處理出口處的混亂嘈雜聲。
我大籲口氣,笑著去看傅城,因為有了新的希望,他也緩過點勁來了,疲憊地望著我笑。
黎緒那娘們悶頭想事情的時候,如果想得順利,就會用指節在桌子上迴圈敲一二三三二一三二一一二三的節奏,如果想得不順力,就亂七八糟瞎敲,跟她相處的日子,我早了然在心。我們兩個人從來沒有討論過這個問題,卻又有無限默契,她知道我能辨認她的節奏。
修子瑞怕出口開啟時上面掉下東西來砸傷殷三郎,硬是把他拖回來等著,然後他們也不掉以輕心,還是持槍而待,以防止任何萬一。
上面好像用上了什麼特別大型的器械,折騰得地面轟隆隆顫,像有頭怪獸在上面刨地似的。
我們戰戰兢兢地等,連呼吸都屏著,真怕關鍵時刻再出點什麼意外,那種巨大的失落太難接受。
不知道過了多少時間,他們終於把門開啟條縫,幽深幽深的洞裡隱隱透進些光來,也掉下一片碎石土塊。又過了一會,縫更大了,黎緒的聲音潑辣辣地罵進來:“人呢?媽的人呢?都他媽死絕了啊?!”
那聲音明明應該在有點遠的地方,可因為空間逼仄,愣是被擴大得很響,雖然悶悶的,但連標點符號都聽得清清楚楚。
我趕緊亮著嗓子答應:“在!在!都在!能出來了嗎?”
她說:“等著!操!累死老孃了!”
然後又是撬鋼板的聲音。
我們欣喜若狂又戰戰兢兢等著。好一會,突然一聲巨響,整塊鋼板都被掀了上去,我們看得見前面出口處比剛才亮了許多,塵土飛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