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萼後來懷的那些孩子有的胎死腹中,有的帶著先天性官能異變症出生,有的出生後沒多久夭折,有的後來生生被蘇墨森的瘋狂實驗折磨到死,反正最後留存的,也只有最初的那對雙胞胎,也就是我和甦醒。因為我們太特殊,蘇墨森不敢亂在我們身上使用藥物或做什麼手術,害怕一不小心破壞這種夢幻般的好,他待我們,算小心翼翼。
我和甦醒出生那年,長生殿裡重要的人物拍了一張合影以作留念。
就是現在釘在二樓書房牆上那張十七個人的舊合影。
當時我們就分析,可能是為了紀念某個重要事件或者日子,他們才拍下的那張合影,萬萬想不到,居然就是紀念我和我那個到現在還沒能見到面的哥哥的完美降生。
世間的事,再諷刺,也不過如此了。
夏東屹說這些事的時候很冷漠,彷彿在說一個與自己完全沒有關係的、遙遠的、不真實的故事。
而我整個人都是懵的,透不過氣,有幾分鐘裡,心跳都停了,全身的血液凝結成憤怒的冰。
我母親十年裡面所受的痛苦……一次次被糟蹋……生下的孩子全都死了……他們把死掉的孩子掛在樹上……我想如果我現在能站得起來,一定會走到牆邊,用力把蘇墨森掐死。
可我抖得站不起來,只能睜著眼去看,看他像條狗樣躺在那裡,骨頭裡還散發戾氣,沒有半點悔意。
我真的想不通,這樣兇殘的一個人,老天怎麼就能允許他活著,而且還活了這麼久。
我會殺死他的。
一定會的。
夏東屹完全不在乎我的憤怒,自顧自往下講。
在我和甦醒十歲那年,長生殿出事了。
也就是1937年的大屠殺。
為了祭奠那年死去的無數親人和朋友,包括敵人,逃出來的倖存者們後來也把“長生殿”叫作1937,既指代時間,也指代地點。
夏東屹把這個數字當成簽名,籤進了每幅畫裡,作為永遠不能忘卻的悲慘祭奠。
那年大屠殺的罪魁禍首,還是蘇墨森。
那時日本人戰爭的野心很大,想要整個中國,這種瘋狂貪念蔓延到呆在長生殿裡的那幾百個日本專家腦子裡,他們想為天皇的侵略大計出力,同時大概也認為只要中國是他們的了,這整個長生殿也就是他們的了。所以聯合起來跟蘇墨森談判,要他幫他們製造一批專門對付中國人的、殺傷力巨大的人肉武器,否則他們馬上把地母鼎帶回日本,永不再提供裡面的藥物源劑。
蘇墨森答應了。
他居然答應了。
夏東屹說蘇墨森那時大概腦子被驢踢了,居然能答應這種荒唐透頂沒有底線的條件。
這是夏東屹在敘述往事時候唯一一句帶有私人情緒的話,說的時候,目光陰狠地盯著躺在牆邊的蘇墨森看。
長生殿裡的待衛叫“黑死士”,因為從小用能夠強身健體的藥水浸泡,又餵食各種開發他們身體潛能的藥草,以致他們的骨頭最後都會變成黑色,所以起名叫“黑死士”。長生殿鐵打不能動的規矩是除殷家和齊家以外的每個家族、每個家庭都必須把剛出生的長子送到“黑死士”處,由他們撫養長大成為下一代“黑死士”。這是長生殿得以長久穩定最重要的環節,齊家親自主持全部大局,除體能開發以外,還必須輔以催眠教育,使他們生死效忠齊家,效忠金訣王。長生殿人數眾多,“黑死士”的後備力量自然夠用,哪怕除掉夭折的和官能異變症發作導致不能正常生活的,每年也都能出一批質量很高的護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