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懶拉起我往上面跑,撿起槍遞給小海,叫她用槍對付老太婆,看她敢不敢再作妖,只要再亂動,直接一槍崩死拖後面挖個坑埋掉。小海便一手槍一手刀穩當當看緊著。她在接槍的時候抬了下頭,正好看見燈光裡的老懶,也發現了他眼睛的問題,但只是稍微閃過一絲吃驚馬上又恢復原樣,她就是這種泰山崩於眼前都能不亂分毫的性格。
我們在左邊屋裡找到腦袋上受了傷又被麻繩和床單捆得結結實實的黎緒,她滿臉血汙,傷得很重,但還有呼吸。我們趕緊把她解開,放平,檢查傷勢,撕破件衣服給她做了臨時包紮,然後開始找代芙蓉。必須得抓緊時間,那老太婆有後援,隨時會到,萬一人多勢眾,我們鐵定吃虧。
但是裡裡外外找遍也沒找見代芙蓉,他好像不在這兒。
和老懶面面相覷呆站一會,我試著喊了幾聲,馬上有回應,但是聽上去很遙遠的樣子,特別模糊,辨不出是不是代芙蓉。我拔高聲音再喊,突然聽見堂屋靠北牆的八仙桌底下有動靜,趕緊集中到堂屋裡,全神貫注盯著等,手裡都做好著以防萬一的準備。
桌子底下一塊地板突然被頂起,探出張死灰的臉,小心翼翼地喊了我一聲。
是代芙蓉。
居然從地底下冒出來,真是滑稽。
我趕緊衝過去把代芙蓉扶起來,老懶卻沒有,反而還往後退了退,退到了旁邊的屋子裡,我一想,肯定是因為眼睛的事,怕嚇著代芙蓉,或者說他不想讓太多人知道他的真實情況。
代芙蓉倒是一點傷沒受,只是嚇壞了,全身發抖,說話都說不利索,只往那個地板缺口指。我扶他到椅子裡坐下,給他把槍,然後轉身跟老懶打招呼,說我到下面看看情況馬上回來。
老懶不管三七二十一衝出來一把將我拽住,壓著語氣用兇極了的聲音說:“你瘋了?下面那具屍體是石玲,你又是女的,她身上那些藤蔓,碰到就會把你捲進去!”
我一想確實,立刻掐滅下去探看的念頭。於是把剛才捆著黎緒的麻繩和被單拿到門口,和小海兩個人利利索索把個來路陰險的死老太婆捆得結結實實,還往她嘴裡塞了塊抹布。
差不多收拾利索了,我才把她拉扯起來仔細端祥了一下面容,原來也不是太老,頂多六十來歲,筋骨好得很,五官也都端正,表情冰冷,眼神陰沉,看著應該是受過特殊訓練的,完全臨危不懼,視死如歸。
看這樣子,想要從她嘴裡掏點資訊出來,一時半會肯定是做不到的,得從長計議。
而這地方不宜久留。
於是小海扛起老太婆,老懶背起昏迷的黎緒,儘可能快但又足夠小心地往坡下走。我再把這破屋子裡裡外外檢查一遍,確信沒什麼值得留意的,才關掉電燈掩上門扶代芙蓉追上他們。
小海把老太婆扔進後備箱,迴轉身幫老懶一起小心翼翼將黎緒放進後座,老懶抱住上半身,她抱住下半身,兩個人輕手輕腳,儘量不讓黎緒太受震動,避免二次三次傷害。
我站在旁邊,看得膽戰心驚,生怕一個不當心,黎緒就死掉。
我爬進車裡抱著黎緒的頭坐穩,試著喚醒她,但沒用,而且氣息也微弱,我怕得要命,想起一般電視電影裡碰到這種情況都需要跟她聊天盡最大可能保證她意識不散。可又慌又亂腦袋裡一團漿糊,怎麼都想不出該和她聊些什麼。想著想著,突然想起她平常沒事時就會哼的那首歌,那歌我第一次是在教堂裡聽過,因為覺得好聽,後來又常聽黎緒哼它,所以下了高音質的聽過幾遍,很熟。我想我唱那歌給她聽她一定能聽見。
我張了好幾次嘴,才終於找著調,輕輕哼唱起來,哼了一遍又一遍。這歌是基督教的讚美詩,特別淨化靈魂,歌詞是英文的,我不是太懂,但百度過中文意思,大致是講,跟著主,就可什麼都不害怕,就可以安全回到家。我唱著唱著自己的心開始安靜,再搭黎緒的脈,聽她的呼吸,雖然沒好轉,但也沒變壞,總歸不是太糟糕。
我有點累了,叫小海替我唱一會。她斜臉看我一眼,冷淡得要命的表情,我以為她不肯,也不勉強。可她卻認真地唱了,跑調跑得十頭牛都拉不回來,而且明明是首英文歌,不知道被她唱出了哪國的腔,我目瞪口呆地望著她,她居然絲毫沒察覺有什麼問題,目視前方,唱得非常非常認真,認真到我完全不好意思打斷,只能隨她唱。
結果黎緒不肯了。
黎緒咳嗽著醒過來,沒有力氣但還是硬撐著破口大罵:“媽的,叫那死胖子給我閉嘴!”
歌聲嘎然而止。
我憋啊憋啊憋啊終於還是沒憋住,噗地笑了出來,同時眼淚也大顆大顆往下掉,有兩顆正好砸在黎緒嘴邊,她咂咂嘴舔進去,很無聊地笑了一聲。我說嗯嗯嗯嗯,看這樣子,怎麼都是死不掉了。她呸了一口,說媽的,少張嘴閉嘴死啊活啊的,晦氣。我說傷成這樣都治不了你那說髒話的毛病。她說是啊,閻王實在受不了我這毛病,所以把我趕回來的。
我長長吐出口氣,心想,沒事了,趕到醫院止住血拍個片子包紮一下就又能活蹦亂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