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莉莉顯然沒像我這麼仔細研究過自己拍下的照片,經我指出以後,被照片上的女鬼嚇懵了,憋著呼吸,瞪大眼睛,看到毛骨悚然,突然一下猛奪過滑鼠把整個頁面叉掉,白著臉說:“嚇死人了,我之前怎麼沒發現,這女鬼到底什麼時候出現的?”
黎緒說:“按照片拍攝的時間順序看,應該是於成林死後,警察在搬運屍體並驅散圍觀記者和村民時候拍下的。當時相機晃動得太厲害,焦距跑偏,反而拍到鬼了。”
她說著,再次把照片開啟,仔細看,近處的人和物都是虛的,焦距的確對準在那個女鬼身上,很無意,很巧合,並且很符合那個叫梁玉米的村民的描述,所以可以相信村民確實沒有說謊。
見程莉莉好像真的被嚇到了的樣子,黎緒就拍著肩膀安慰,說:“雖然我沒有真的見過鬼,但我不相信我們傳統意義上所說的‘鬼’能出現在照片上,而且是在光天化日之下,而且還是這種戲劇性的模樣。”
程莉莉深吸一口氣,指著照片上那個黑影問:“不是鬼,能是什麼?”
黎緒鎮定自若回答:“是個人。可能就是陳家塢剩下的那十五個村民中的一個,因為某種特殊的原因或者某個不可告人的目的,裝扮成這樣在那裡瞎晃盪結果被你拍進照片裡了。你今天在村裡只留了半天時間,肯定沒見到全部村民。”
程莉莉點頭:“對,我只見到十一二張面孔。但我想不出來有什麼人能吃這麼飽這麼撐,大白天的扮鬼玩!”
黎緒想了想,問她:“你剛才說採訪過的六個人裡面有三個說鬧鬼,是哪三個?”
程莉莉翻著記錄採訪內容的本子回答:“梁玉米、於偉,還有白米蘭。這三個人都說半夜聽見過鬼哭,但親眼見到女鬼本尊的只有梁玉米。於偉的說法有點含糊,一會說鬼哭,一會又說可能是村裡哪個娘們受了氣跑到槐樹林裡去瞎哭。還有一個叫白米蘭的女人說得倒蠻清楚。她說她幾次聽見半夜裡有哭聲,但聲音不像是村裡人的。”
她們那會討論的白米蘭就是四年多以後的現在在江城幫黎緒照看花店和家的那個女人,上次我帶黎緒去江城時,把車停在馬路對面往花店裡看時,遠遠見到過一眼。我在聽黎緒講述四年前發生的事件的同時,還在胡亂翻看桌上的卷宗材料,一心幾用以便能更快更好地瞭解全貌,但是聽見白米蘭的名字,不由頓了一下,趕緊集中精神細聽,因為我知道,這個白米蘭,跟黎緒的淵源和交情都不淺,所以認真點聽是對她的尊重。
程莉莉跟黎緒說:“白米蘭倒是和我講了挺多話,她曾經親眼目睹過死亡的發生,去年秋天的時候,她曾親眼見到兩個村民同時死掉,沒有任何徵兆,突然間就呼吸困難並且神情恐怖,處於極度痛苦的狀態之下,從不適症狀開始到心跳停止,前後不超過二十分鐘,連送醫院都來不及。是兩個村民!同時!很多人都眼睜睜看著,沒有一點辦法。白米蘭說他們死前的樣子都那麼嚇人,肯定是見到鬼了。這個說法跟今天於成林死後村裡面流傳的說法一致。”
黎緒若有所思:“也就是說,去年秋天死的兩個村民跟今天於成林的死法和死狀,都一樣?”
程莉莉點頭:“今天事發之後,我回頭問過白米蘭,她說一模一樣,都像是見了鬼被鬼附身然後把自己掐死了似的。”
黎緒又問:“其他人對這些事怎麼看?”
程莉莉從電腦裡調一張照片,中年半禿的男人,臉孔圓大,矮胖,有酒糟鼻和啤酒肚。
黎緒一眼認出就是今天新聞裡接受採訪的那個男人。
程莉莉指著照片說:“這是村長於國棟,他認定是疾病,一種別的地方沒有遇到過的瘟疫。他建議我們去採訪赤腳醫生於天光,說很多死者死前都因身體不舒服去找於天光看病,他應該有見解。”
這一段話裡,扯出了兩個人物:於國棟、於天光。
程莉莉說:“於國棟這個人挺和氣,問什麼答什麼,話還挺多,可惜基本上都是些廢話,沒什麼價值,而且他給我的印象太圓滑,雖然他沒說出什麼有用的資訊但我實在是連他嘴裡的標點符號都不願意相信,當然,也有可能是偏見,你知道,我一般對他那樣肥頭大耳又禿頂又一臉色笑的男人,半點好感都沒,情緒作祟導致不願相信的情況也存在。”
黎緒問她村長家的經濟條件怎麼樣。這樣問是因為在她印象裡,一個村再窮再窮,村長也都還是有點閒錢的,坊間不是有諺語,窮誰不能窮幹部麼。
果然,程莉莉說:“村長家條件很不錯,三層洋樓,現代化裝修,客廳裡的傢俱一眼看去好像也不是便宜貨。有村民跟我反應說他當村長期間一直貪汙上面撥下來的扶貧款,我看未必是謠言,可惜眼下沒空管那茬。”
黎緒說:“既然那麼有錢怎麼還不往外搬?捨不得那套房子?捨不得村長的官職?要錢要官不要命?”
程莉莉嘿嘿笑,說:“我也這樣問過他,連口氣都跟你一樣,你知道他怎麼回答我嗎?他說他是一村之長,為人父母官,要和大家一起共存亡,說只要村裡還有一個人在,他就不走,滑稽死我了,你看看他腦滿腸肥的樣子,有那麼偉大麼有那麼高尚的情操麼他!”
黎緒看程莉莉的神色,問她是不是覺得於國棟很可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