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懶那一句“和你一樣的人”讓我不寒而慄,但他臉上的表情,又讓我覺得安心,所以百感焦急,有點調整不好狀態。
我問他什麼意思。
他說:“你也不是警察,可你一天到晚混在警察堆裡,利用幫警察破案得到的便利查自己的事。我的情況和你一樣,只是沒你那份好耐心,所以乾脆混了個警察的身份,查起來更利索。”
我相信他的解釋,雖然心裡覺得,他那句“和你一樣的人”,意思不止這麼簡單,但他不主動細說的話,我很難繼續追問,問多了容易適得其反,怕被他牽著鼻子走,所以,我只順著他的意思再問了個問題:“警察的身份是那麼容易就能混到的嗎?”
他抿嘴,搖頭:“容易。也不容易。有心要做的話,總是能做成的,但也會碰上大@麻煩。我是在上海混進警察隊伍的,起先一直很順利。直到三年前常坤到上海要求調取一樁舊案的全部卷宗還讓我領著走訪了案件受害人的家屬和朋友什麼的,幾天接觸下來,假身份被他識破,然後沒辦法,只好簽了份協議聽他調遣。好在他要求我做的事情也跟我原先做的有諸多關聯,所以對我來說基本沒什麼損失,相反還賺了點便宜,畢竟現在有他罩著,身份方面被人懷疑也不會有問題,而且我這病,你知道的,簡單點說就是嗜睡症,這種病讓我在上海的時候多費很多勁,但跟了常坤以後,什麼麻煩都沒了。他就是隻大手,很多麻煩事都能抹掉。“
聽到這裡我突然想起一個詞。
上面。
不知道多少次,在說起一些奇怪的、不符合程式也不合常理的事情時,他們都會提到“上面”這個詞,“上面”派人來取走了白慈根的屍體;“上面”要求把白老爺子受傷之前查的“廖家惡性兇殺案”和他受傷的事情壓下去低調處理迅速結案並且調走全部卷宗;“上面”打來電話下來同意將成冬林交由江城警方權全處理;“上面”……
既然常坤這麼神通廣大,能穩穩當當罩住一個假警察還一揮手把他從上海調到乾州來走馬上任當了副隊長,我理所當然就可以想一想,他會不會就是傳說中的“上面”。
可上次和他對話,他說原本想採我的血液回實驗室分析,但因為實驗室裡有些人他不信任,所以還是算了。這麼一想,常坤好像也不能把握全域性,甚至好像還有點身不由己的意思。
所以,他應該不是真正的“上面”,他也是受“上面”的指示辦事,應該是那個隱藏得很深的權力機構的中間力量層。
我問老懶到乾州來是針對什麼人或什麼事。
他沉重緩慢地搖頭:“不能說,因為有保密協議。你要想知道的話,自己去問常坤吧,你們的交情好像不錯。”
說完,他加重語氣補充交待:“拿出點有價值的資訊跟他們談,他們才會看重你,進入他們隊伍的時候才會給你一個高點的許可權和獲密等級。千萬不要像我一樣,累死累活不顧性命也只有聽差的份,記住,提供不了高價值情報的人通常都會被看做是小角色。”
不知道怎麼回事,聽見老懶這些話,我腦子裡空白了一下,好像有個什麼線索很重要但突然就是抓不住。
我在心裡冷冷了哼了一聲。
哼,小角色,我倒真希望我只是個小角色,什麼亂七八糟的事情都不要牽扯到我。
我叫老懶泡杯茶給我。
他轉身拿杯子和茶葉,一邊沖水一邊回頭看我,大概以為我在思索我到底能拿出什麼有價值的東西去跟常坤或者何志秦談判,要求得到更多的資訊或者直接加入他們的組織。但我想的不是這個,我想的是今天發生的事和進行過的所有對話裡,好像有什麼資訊被我忽略了。
老懶把茶遞到我手裡,我捧起來就喝,一口氣喝乾,要他再續點水。他接過杯子直愣愣地看著我,卻終於沒說什麼,轉身續水去了。我知道他在想什麼,滾燙滾燙的茶,我直接就往喉嚨裡倒,怎麼一點燙都不覺得。我以前都會小心翼翼隱藏住自己這些類似特異功能的地方,但現在不那麼講究了,特別是在老懶面前更沒必要。
雖然我還沒看出他的體質有哪個或者哪些方面特別優於常人,但相信肯定是有的。以我查了這麼久的案例來看,但凡身體有某些先天性或者後天性基因變化而造成的缺陷的人,也大多會有相應的一項優勢。而且我想,老懶可能也查到這個規律了,不然他剛才應該會問我為什麼感覺不到燙。
第二杯茶下肚以後,腦子裡面那團白茫茫的亂霧終於散去,有件事情漸漸明晰起來。
就是樓明江打的那個警告電話。
樓明江打電話給我時囑咐我小心楊文爍,務必保持距離,感覺到危險就顧自己逃命。但對老懶卻只強調楊文爍手裡的東西重要,哪怕丟命也要保護那樣東西周全。再一比較,就能比出,在樓明江和常坤他們那幫人的心裡,我遠遠比老懶重要。如果說老懶在他們的等級分佈裡是最低等級,那麼我起碼比他高出三四個等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