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是不是可以認定,乾州這起復仇性質的連環命案只是表面現象,而隱藏在這背後的,其實就是我一直在調查的那些事情?
關於人體的秘密。
還有之前被我忽略,但最近越來越覺得重要的,關於靈魂的秘密。
我覺往深裡分析,越覺得恐怖,無法想象事件的真相,到底會以什麼樣可怕的面貌呈現出來。
我一邊思考一邊和小海並肩疾步往家走,差千把米路就到家了,雨突然大起來,趕緊跑快,發瘋樣跑得顛三倒四,還是淋個半溼,進屋找毛巾擦,又燒熱水準備洗澡。
忙亂好一會,然後恨恨地朝小海發脾氣,怪她不聽我的話,叫她自己先跑然後報警結果還是亂作主張,什麼什麼的碎碎唸了一大堆。她只顧忙自己的,壓根不理睬,我拿她沒辦法,所以念著念著就突然恍惚起來,這個莫名其妙跑進我生活裡的死胖子,她脖子裡那快鐮刀形狀胎記真叫人絕望,我想起從前的時候我是多麼天真,問修叔叔我是不是他的女兒。
呆了一陣,突然想起我那輛破桑塔那還停在寶石路上離化工廠宿舍大門不遠的地方,趕緊掏出手機打給白亞豐叫他安排交通部那邊的人幫個私忙去把我的車拖到公安局的停車場去,囑咐他多安排幾個人,開著公務車去,但動靜不要弄太大。
白亞豐那個蠢腦子這會倒不知道怎麼回事居然機靈起來,聽著我的吩咐覺得不對勁,問我是不是出事了。
我說:“是碰上點麻煩,但對付過去了。”
他著急起來,問我有沒有受傷。我說沒有。他又問小海怎麼樣,她有沒有受傷。我往小海那邊瞪了一眼,回答他說沒有。他沉默幾秒鐘,掛掉電話幫我安排拖車的事情去了。
我倒不擔心車子會被偷掉,反正是個老破車,丟就丟了,一點都不心疼。我只擔心住在荒廢宿舍樓裡的那兩個人——哦,應該說是一個女人和一隻怪物——我只擔心他們發現小區外面多出輛陌生的車子,會起什麼心思,如果警惕心重馬上搬走,我就抓瞎了。
實在不是我疑心病重,而是這世界太不靠譜。
小海趁我給白亞豐打電話沒空嘮叨她的空檔悄無聲息回自己房間去了,叉開著兩條肥腿半躺在床上看電視。我倚著門,望著眼前這個面色平靜毫無驚瀾的女孩,簡直要崩潰。今天的情況不能算太糟,假使沒有她在,我肯定也能毫髮無損脫身,她自作主張去救我反而可能有危險,雖然今天逃得比較順利,但不能保證每次都有這麼好的運氣。
從今天的事情我又聯想到其它方面,想著萬一將來哪天蘇墨森回來,他們兩個要怎麼相處,蘇墨森肯定還會跟以前一樣對我,時不時打我虐我或者把我麻醉掉然後脫光我的衣服研究我的身體,小海絕對不會讓他這麼幹,但她又不是蘇墨森的對手,也許我們兩個加起來能打得過他,但介於種種原因——比如他是我的爺爺,比如他掌握著我的生世秘密,比如他可能知道修叔叔的下落,諸如此類的種種原因,我們肯定不會殺死他,至少我肯定不會,所以小海的存在以及她類似於今天這樣的行為模式,勢必會把將來的局面搞得一團糟,天塌地陷山崩地裂也說不定。
真奇怪以前我怎麼就沒想到這些麻煩,大概是獨來獨往孤單得太久,小海的出現和陪伴讓我感覺到人世溫暖,所以別的,都沒多加考慮。
我想,也許應該讓小海先回花橋鎮的老家去待著,我可以答應她等“上帝之手”案子一結束就幫她找父親。
想是這樣想,但實在有點難開口,必竟當初是我哀哀地留她下來,且之後的日子裡她把我的生活照顧得很好還救了我的命,現在要趕她走,不管她能不能理解反正我都開不了口。
我正站在門邊躊躇著不知道怎麼開口,小海倒是不耐煩了,皺著眉頭扭過臉來看我,泛著眼皮子丟過來句聽著直想撞牆的話。
她說:“如果你覺得內疚,可以用錢補償我,保姆那份工資你照之前說好的價給,打今天起我連保鏢的活一塊兒都幹了,你看你的命值多少錢,就往上加多少錢,多了我不嫌,少了我也不怨,隨你看著辦。”
我先是愣了愣,有點哭笑不得,但馬上覺得這可能是個突破口,她一向比較貪錢,經濟的困窘是死穴,總惦著老家的房子被親戚霸佔了去,而我好像最不缺的就是錢,所以就跟她商量,給她筆錢叫她回花橋鎮上開家飯店或者雜貨店什麼的,我出錢她出力,算合資,虧了算我的賺了對半分。
這些話以前就提起過,當個夢想說的,現在卻覺得這樣做最實際,大家都能清靜並且踏實,就看她點不點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