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宇新把修小海交託給我以後,扭過臉去喝問白亞豐:“怎麼?氣還沒有撒乾淨?還板著張冷臉給我看?就你這蠢樣也好意思置氣?怎麼就沒把你給氣死拉倒呢?!”
白亞豐知道付宇新在說今天早上他罵譚副隊長的事,嚇得縮著脖子一聲都不敢吭。
付宇新又說:“我今天把話撂在這裡,他譚仲夏要是破不了我們手頭這幾樁案子,我就把他的肉挖下來,親自下油鍋炒了給你端上桌,到時候你要是不敢吃,我硬塞也給你塞下去!但如果他把案子破了,你,給我負荊請罪去,把你早上罵他的那些話,一個字一個字吞回去,聽明白沒有?!”
白亞豐被吼得跟個孫子樣,不敢抬頭,只垂著眼皮唯唯點頭,我估計他這會後悔死了,不該跟我出來看這場熱鬧,白挨這頓訓。
但付宇新馬上又放緩表情調轉態度安慰他鼓勵他,叫他端正態度好好幹,不要鬧情緒,不要消極怠工,以後總會有機會升職加薪的。
白亞豐還是唯唯點頭。
我在旁邊看著,心想這真是個當領導的料,對症下藥恩威並施,手底下的人都被收拾得服服帖帖,沒見誰不服氣過。
付宇新問我:“有沒有見過新來的譚副隊長?他今天早上應該到的。”
我點頭:“見過了。”
他又問:“相處得怎麼樣?”
我說:“到目前為止還行。”
他笑笑:“這樣就好,來的路上我還擔心你們脾氣不對會有矛盾,根本多餘。”
我也笑笑,沒再接茬,只側過臉看修小海。
她一手夾著包袱一手提著褲子,很狼狽的模樣,神情卻是那樣淡定,一點都不覺自卑和難堪。
而且我覺得她真的很漂亮,雖然稍微有點胖,但並不影響她的美。如果說以前我理解不了唐朝以胖為美是怎麼個意思,那麼,現在算是徹底理解,一定就是眼前這個意思,豐潤的,並且,所謂膚若凝脂。
我們說著話往裡走,付宇新叫我陪修小海先到二樓會客室裡坐一會,他去跟劉毅民他們開個碰頭會再來帶修小海去招待所安排房間。
我點著頭帶她上樓。
樓梯轉彎的地方碰到保潔員駱阿姨,就是昨天早晨在後面停車場研究我車子上血跡的那個駱阿姨,她提著拖把下樓,看我一眼,看修小海一眼,擦肩而過以後,又回頭看修小海一眼。
我覺得她那一眼的目光有點奇怪,但因為只一瞬間的功夫,就覺得可能是自己神經過敏,想她一個掃地的,能跟我或者小海扯上什麼關係。
我把小海領進會客室裡,讓她坐著,自己去茶水間給她泡茶。
我捧著杯子靠牆站著發了好一會兒呆,腦子裡面紛紛擾擾的念頭和畫面,要很用力忍才沒有哭出來。我真的從來沒有想過,有朝一日會跟修叔叔的女兒有交集,所以心裡翻騰起酸的苦的甜的辣的什麼味道都有。
呆站了十分鐘的樣子,我努力穩住情緒並且整理思路,覺得不管怎麼樣也要把握住眼前這個難得的機會,探探修叔叔到底為什麼這麼多年不來看我,是不是出什麼事了。
所以回會客室以後,我就在小海身邊坐下,友好地跟她寒暄。為顯誠意,我先把自己的情況跟她說了一些,叫蘇妮,26歲,家在離城不遠的一個農村,是白亞豐和付宇新的朋友,什麼什麼的。然後套她的近乎,問她多大了,做什麼工作,喜歡吃什麼,家裡還有什麼人。
她平靜地直視著我的眼睛,卻不回答我的問題,反而問過來一個問題。
她問:“你不是警察吧?他們穿警服,你沒有。”
她這話,單從字面上看,好像有排斥感,潛意思可能是在說我問這麼多問題根本就是狗拿耗子多管閒事。但是聽她的語氣卻又完全沒這意思。她的語氣非常好,柔軟恬靜,只是隨便問了一個能不能得到明確答案都兩可的問題而已。再看她臉上的表情,又有一種特別深沉的持重在裡面,所以我把不准她的心思,有點糊塗,只得點點頭說:“對,我不是警察,我就是有時來打打醬油。”
她繼續盯著我問:“什麼意思?”
我心想她大概對“打醬油”這種網路語言不熟悉,所以趕緊解釋說:“我跟白亞豐很熟,是好朋友,他有時候碰到難辦的案子,智商不夠用了,就會拉我來補,所以我經常在這裡進進出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