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邊那堂叔聽了,又衝過去扇了他一耳光,回頭對有福說道:“福老兄,周猛子這畜生放老時候掐到河裡溺死了事!而今社會不行噠,也不能放過他,把他綁了送公安局派出所去!他爹老子打死噠讓他呷洋泡子,殘了也要他牢底坐穿!”
有福皺了皺眉頭,沒有接他堂叔的茌,徑直問桂周星:“你真的曉得錯噠?”
“曉得噠,福伯!你先把我爹送醫院去,要殺要剮我認命由你們!”
有福圍著那顆樹轉了一圈,停了下來盯著桂周星問道:“伢幾,伯只問你一句話!如果今天我暫時不把你送派出所,由你去服侍你爹老子!至於你爹活得活不得你都不跑做得到嗎?!你爹死了,伯帶你去伏法,活噠殘身到時再論長短,行嗎?!……”
那堂叔一聽急了,衝有福吼道:“福老兄,不能這麼便宜了這混帳王八狗東西!送派出所去,不活活打死這狗東西就已經寬饒了他!……”
有福沒有爭辨,待那兄弟發過一通勞騷後才平靜的語重心長勸道:“老弟,做老兄的理解你做叔叔的心情!怒火歸怒火,你靜下心想下,現在任為生死不知,一旦救活噠,醫院裡不住個一兩個月也是很難康復的,你講如果這樣的話誰又能接屎接尿服侍這麼久?另外今天這事周猛子這伢幾是有點兇,但也確是無意的。年青人犯噠錯,要教要改,但弄牢裡去又能教他些麼子?!如果任為死噠,兩話不講,把這混帳玩意交政府處理!如果任為饒幸殘生,就讓這混帳東西服侍悔罪,從此做個好人也未必不可能的?!隋唐演義裡講程咬金打搶也是個初犯,給這噠猛子崽一個改過悔罪的機會也算積噠德,你老弟認為呢?……”
那堂叔垂著個頭想了好一會,忽的跺了一下腳,抬頭衝綁樹上的桂周星吼道:“畜生,今天看你福伯的面子份上,暫且饒你一回!你爹活噠就冒得事,要是死噠你自求多福噢!”
鬆了綁的桂周星當即跪在地上衝眾人磕起了頭,然後與眾人小心翼翼的將父親弄上了文之的拖拉機。
一路上桂周星摟著父親,悔恨的淚水滴落著父親面上。
經過醫院一番急救,桂任為得救了。看到醫生手術後取出的碎骨,桂周星再次號陶大哭悔恨不已!
餘下的一兩個月康復治療期間,桂周星一絲不敢馬虎,日夜鞍前馬後盡心盡力服侍著。
自那後,桂周星洗心革面像換了個人,後來成了家還買了貨車拉起了運輸致了富。
他逢人便說,是福伯給了他重生的機會。
丁香六十時,兒女們給他張羅了盛大的壽席。那天親鄰好友們都來祝賀,很是熱鬧,當鄉長的鄒龍還請了電影院的師傅們放了電影。鄉親們都說丁香八字好,苦盡甘來,要多亨些清福呢!
兒女們大了,本已亨福年紀的丁香卻是個閒不住的人。用她的話講,她就是一賤骨頭苦命人,一天到夜不活動做點事一身都會不舒服的。
丁香想起兒時在孃家養過羊的事,按捺不住趕集時買了三隻羊回家來養。幾年下來,她的羊隊伍壯大到了十餘頭,一長溜的很是壯觀。
同住一個屋堂的胡桂娥聞不得那羊的騷味,丁香趕羊回屋時她都是背過身捏著鼻孔出氣的。但又不好說她,只得逢人便說,只有我家雄英他叔幾是個賤骨頭,老噠還當麼子羊司令,搞得一個灣子人的人都安不得生。今朝羊啃了人家的杉樹,明天呷得下邊灣裡的白菜,落雨落雪還要備草備呷的服侍這些祖宗,硬是找時背!圖個麼子,我們有福幾個侄兒子還少她那口呷的?!
話傳到丁香耳裡,丁香明白了胡桂娥話中話,平日趕羊時儘量繞後面園子裡出入。
丁香她餘下的日子,雷打不動的功課是早上放了雞,吃過早中飯後便把羊趕到山裡用長繩拴在樹上吃草,順便扯些草藥給鄰里治個痔瘡腫痛用。太陽斜西時趕著羊群回家後,稍息片刻後便操起幾十年來好老本行打製棕繩,到掌燈時分隨便弄口呷的填飽肚子就行。
責任承包制後,棕繩不再有大批大批的大隊公社要了。丁香便買些棕葉自己在家加工,製作好了讓人家自己上門來挑揀購買,多餘的趁趕集時挑鎮上賣了。
丁香手藝好,做多少賣多少。
後來尼龍繩出來了,棕繩的用途漸漸被替代了。雖如此,原來許多的熟客仍然念舊上門來買那麼幾付棕繩捆籮筐用,他們都說還是丁香的棕繩牢實又不溜滑,比那些麼子尼龍繩好著呢!
開始時有福兄弟對老母親喂點羊做些活是樂意的。丁香一不打牌,二不喜歡串門嘮嗑,自幼起苦水裡泡大的人,生為女兒身實為男兒骨,讓她閒著會讓她活活憋出病來的。
到丁香七十歲時,力氣比不得以前了,打大些的棕繩漸感吃力。尤其是她養的那些羊偶爾扯些禍偷吃了鄰居家的莊稼,啃掉了山地裡的樹苗,為此有福兄弟還替她賠了許多不是。最讓人擔心的是丁香趕羊還摔過幾跤,雖無大礙,但想起來還是有些後怕的。有福兄弟說什麼也不願意再讓她養羊打棕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