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鍾主編細細打量了番趙石南,說著:“她在北平,現在很好。”
趙石南的心咯噔了一下,原來杜衡一直在北平,那個他以為她最不可能在的地方。難怪他在全國各地找遍了,都找不到她。原來她守在北平,她最傷,最痛,卻最安全的地方。他的衡兒果然是聰明的,知道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趙石南只覺得呼吸都要不暢了,不禁又問著:“她現在還在北平嗎?可以給我個地址嗎?”
鍾主編微微點頭:“她還在北平工作。不過最近不是有個萬國博覽會要開嗎,她已經和其他報社的記者一起,到歐洲去駐會了。進行一些前期的採訪。我們報社準備做一個萬國博覽會的專訪稿件,派了她和另外一個記者去採稿。”
“她已經走了?”趙石南的心疼的又要裂開,怎麼機緣巧合,他和她,總是碰不到面?
“走了,前天的船。現在應該已經在海上了。”鍾主編笑笑:“你是看到馬辛的文章來的?”趙石南點頭,鍾主編接著說道:“那你就是她稿子裡提到的做成悅錦的趙先生吧?”
趙以敬怔了一下答著:“正是在下。”
“馬辛和我聊過這個稿子,說時局混亂,實業興邦的工廠都辦不下去,本該處在世界前列的產品也被拖了後腿。趙先生家中的成悅錦,尤其以玫瑰色最特別,若是不用這錦為國爭光,也枉為熱血男兒。”鍾主編的聲音很平靜,講的內容卻驚心動魄,“馬辛這個記者,年紀不大,很有想法。”
趙石南聽到鍾主編一席話,已經完全確認馬辛絕對就是杜衡,只有衡兒知道他的玫瑰錦是所有成悅錦裡的翹楚,這口氣,這語氣,都是衡兒沒錯,他幾乎能想象出來杜衡說這番話時靈動的樣子。趙石南最後問了一句:“馬辛多大年紀?”
鍾主編頓了一下,說著:“虛歲二十四。”
趙石南的頭轟的一聲,所有血脈都湧到頭頂。的確是杜衡,如果他有一雙翅膀,一定立馬飛到歐洲去找她。他的眉眼展開,握著鍾主編的手不住的說著:“謝謝,謝謝!”說完大步走了出去。
豺羽看趙石南出來,問著:“少爺,見到少奶奶了嗎?”
趙石南顧不上回答,匆忙上了車,吩咐司機開回揚州,這才看著豺羽眸子放光道:“沒有,但是很快就能見到了。今天回去,你立即安排人,重新開封南京城西的成悅錦廠子,重新生產成悅錦。咱們也參加參加那個萬國博覽會。”汽車,歡快的奔回了揚州。
過了兩個小時,鍾主編穿上外套,到了報社下面的咖啡館裡,咖啡館的玻璃窗裡掛著簾子,簾子後一個穿著白底蘭花素雅旗袍的女人正坐在那裡喝著咖啡,面板細如白瓷,面上比多年前又多了溫婉和沉靜。只那眸子,少了夢幻,更加堅韌。如今的她,不僅學會了喝咖啡,還學會了磨咖啡,煮咖啡。只是那咖啡的味道,卻再不像和白芷喝的那麼香,全是苦澀。
鍾主編走進去坐下,看著她,半晌說道:“你安頓我的話,我都說了。”
“我知道。”她看著窗外,有些失神。她自從發了文章後,就每天守在這個咖啡館等著,她知道他一定會來。那個男人剛才興沖沖從報社裡走出來的樣子,她全收在了眼底,若不是手指把自己的掌心掐出了血,她差點就忍不住衝出去見他。可她,還是忍住了。
“杜衡,你真的不去參加萬國博覽會的採訪嗎,藉著這個機會出國看看,機會多難得,過兩天還有批記者要去,你可以搭那艘船過去。”鍾主編也點了一杯咖啡喝著。
他有些看不明白眼前的這個女人,當初被逼成那樣走了出來,到上海投奔了他,卻非要回到北平的分社去工作。到如今五年過去了,既放不下又不肯回頭,他不知道她在倔什麼。期間有不少人向他打問過杜衡的下落,他都替她遮掩了過去,可如今她為什麼還要主動再招惹這事呢?他不懂,也實在理解不了她的做法。
“不去了。”杜衡放下了咖啡杯,看著鍾主編靜靜的說道:“主編,我得辭職了。報社我不能繼續再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