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老太太的火氣沒處發洩,第二天便叫了家塾的先生給杜衡去了封書信。娶妻她說了算,但休妻可由不得她,必須要趙石南親自同意,在宗族裡除了名才可。但是即便她做不得主,她也要把心裡的悶氣排解出去。
北平的宅子裡,郎中給杜衡上了針灸,幾個人合力掰著杜衡的嘴,才喂進去了幾口水,又灌了半碗藥,卻又很快的吐了出來。如此的折騰了幾天,杜衡已經奄奄一息。
雙葉緊緊握著杜衡的手哭著:“少奶奶,你何苦呢,你如今把身子折騰壞了,不知道稱了誰的心,苦的是你自己啊。”杜衡閉著眼躺在那裡,看不出她到底聽到了沒有。
正說著呢,冬桑拿了封信過來,對雙葉說著:“揚州來信了。”
雙葉紅腫眼瞪著冬桑道:“你不知道我不認字啊?和我說有什麼用。你念了吧。”
冬桑看了看杜衡說道:“給少***。”
雙葉忍不住大聲道:“少奶奶能起來看嗎,還不快念。”
冬桑拆開信,他也只認識幾個字,趙老太太找的又是家塾的先生,文白夾雜,冬桑看了半天吭哧不出來。雙葉罵道:“你到底行不行,吭哧半天也憋不出一句。”
冬桑看看郎中道:“您要不幫著看看?”
郎中拿來看了看,猶豫著說道:“沒什麼要緊事。”
雙葉幾分疑惑:“沒什麼要緊事老太太巴巴的送了封信來?”
郎中頓了下,說道:“老夫人的意思,大致是說少奶奶既不能生育,也不能料理家事,尸位素餐,不過是指責之語。沒有什麼關鍵。”
“尸位素餐是什麼意思?”冬桑和雙葉面面相覷,沒聽明白。
而躺著的杜衡忽然胸腔劇烈起伏了幾下,歪著頭吐出一口血來,郎中愣了一下,他本以為杜衡昏沉著聽不進去,卻沒料到杜衡不僅聽了進去,反應還如此激烈。雙葉驚叫道:“少奶奶!”
郎中趕緊把了把脈,舒了口氣上了針,說著:“不妨事,方才的話許是聽了進去,氣血沒有歸心。夫人本就鬱結,把腌臢吐了出來,倒不見得是壞事。興許這幾天還能醒來。”雙葉和冬桑這才放心。
除夕的年夜,趙家的宅子熱鬧喜氣,同室同宗聚在一處,交杯換盞,說著吉祥,道著喜慶。錦葵託病沒有出席。茯苓挺著微微突起的肚子,一臉的笑意。
幾個同宗的嬸子聊著:“怎麼少奶奶竟不見了,二太太也不見了,只這三太太出來了?”
有人答著:“聽說少奶奶失寵了,留在了北平。二太太,怕是還是那個女兒頭,不好意思出來吧。”
幾個人低聲笑了起來,有人說著:“還是三太太有福氣,收了沒幾個月,有了身子,以後可有了好日子。”
茯苓的耳朵裡聽著這些議論,也沒往心裡去。而錦葵在屋裡,即便沒聽到也能猜的到別人在背後是如何議論,只是麻木的撕扯著手裡的綢緞,杜衡走了,有茯苓,茯苓若是走了呢?會不會還有別人,這些人怎麼就打不盡,殺不絕?“啊”她把頭埋在被子裡壓抑的低聲吼了出來。
守歲到了後半夜,又是漫天的煙花,趙老太太帶著一群人在賞著煙花。茯苓到處看著,卻沒看到趙石南的身影。
後院的亭子上,趙石南坐在亭子的欄杆上,一口一口的灌著酒,看著漫天的煙火,揹著那個嬌弱的女人一起看煙花的日子好像就在昨天,軟軟的身子,淺淺的呼吸,趙石南閉上眼睛,似乎那一切就在耳邊,那微微的風,好像能把去年的氣息,吹個些許到他臉龐。
他靠在欄杆上沉沉的睡著了,唇邊帶著一絲笑意。
直到煙花放完了,也沒人再找到趙石南,趙老太太也奇怪了,吩咐下人到處去找,終於在亭子上把喝醉了酒的趙石南拖回了屋裡。
杜衡在屋裡,昏昏沉沉的聽到了外面噼裡啪啦的爆竹響,微微動了一動,雙葉看到大為驚喜,吩咐著冬桑:“少奶奶對爆竹有反應,你快去撿那響動大的,多放幾個來。”
冬桑忙跑到院子裡噼裡啪啦專揀那聲音大的去放,杜衡的手終於動了動,巨大的聲響終於將她從遙遠的夢境裡拖了回來,她悠悠的睜開眼,雙葉喜極而泣:“少奶奶,你終於醒了。”
杜衡喘息了半天,終於斷斷續續的說出了話:“拿些粥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