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老太太細細觀察了三天杜衡,每天早晨吃的並不多,叫來幾個守夜的下人一問,才知道是趙石南的安排,不禁心尖又開始發顫:“石南是被那個女人迷住了。竟然也學會了和我耍把戲。以前他的性子,有話直說的,現在怎麼為了那個女人,偷偷摸摸就違逆我的意思?”
慈姑答不上來,她也覺得少爺變了,變得和老太太見了外,很多感覺都變了。
趙石南為杜衡準備晚飯的事被趙老太太知道後,怒氣又生,繼而都轉嫁在了杜衡身上,不僅白天的活兒更多更累,一個不痛快,趙老太太就要刺倆句。話也漸漸的難聽起來。甚至有次失手打了個並不值錢的盅子,也被罰著站了兩個鐘頭。
杜衡越來越覺得,日子過得像煉獄一般,望不到頭,看不到邊。杜衡在家裡也因為淘氣被訓斥過,被罵過被關過,卻沒有這樣的感覺。家中的人對她終究是疼愛的,而這裡,縱然自己步步小心,也步步成錯。杜衡簡直手足無措。笑容漸漸從杜衡的臉上退了下去,年紀輕輕學會了倚窗嘆息。
趙石南去鎮江走了七天,本該從鎮江直接去了南京,趙石南卻忽然想回家看看,好像心裡有了什麼牽絆,不看看總不踏實。卻是回來看到杜衡,不覺怔了一下,只七天,人憔悴了許多,下巴尖了,大大的眼睛沒了神采,而且一身疲憊的樣子,似乎靠著窗都能睡著。
趙石南的心狠狠揪了起來,問杜衡依舊問不出什麼,只是對他說著:“老太太教我很多東西,一時學著費勁,有些累。”
趙石南有些納罕,學什麼還能累成這樣?再細問,杜衡仍不肯說。趙石南想去問問趙老太太,但自己第二天又要到南京去,只怕事情沒弄明白,又留一堆麻煩給杜衡。
想了想,他對杜衡說道:“我明天要去南京談一樁買賣,見個人,你去不去?”
“我?我可以去?”杜衡愣住了。被關在這個院子裡這麼久,別說去南京,就是能去門外的大街喘口新鮮氣,她都樂不可支。何況是到南京去。
“自然。”趙石南既然暫時問不出什麼,索性先帶著她出去躲兩天,回來再說。
杜衡方才的欣喜衝昏了腦子,仔細想想,和趙石南單獨出去,也不是件什麼好事,誰知道他會不會又獸性大發?但是不去,趙老太太每天又使喚她比丫頭都狠,前門拒狼後門引虎,杜衡想了半天,最終還是想出去見見世面的迫切佔據了一切,而且趙石南的獸性也很久沒爆發了,應該不會這麼趕巧不巧的在南京發作吧。想著這些,杜衡重重的點頭:“我去。”
趙石南怕老太太不同意,索性一大早趁著老太太還沒起床就帶著杜衡離開,來了個先斬後奏,只對大管家道了一聲,讓他轉告趙老太太,便坐著汽車帶著杜衡前往南京。
杜衡興奮的一夜幾乎沒睡,第二天坐在汽車上看著窗外,起初還忍得住,一會兒就忍不住問著:“這是哪裡?”“路邊的是什麼花?”“這裡能通到上海嗎?”好多問題司機聽了都忍俊不禁,趙石南卻認真的答著,兩人的距離,不知不覺,近了不少。
到了南京已經是下午,時局動盪,六朝古都的金陵脂粉地看著也蕭索了許多。趙石南迫不及待的要去一家絲織廠看官錦,司機把杜衡送回了趙石南常去的揚州會館。杜衡想出去走走,司機卻像門神似的看著:“少爺吩咐等他回來,少奶奶才可以出去。”
杜衡只好垂頭喪氣的回到屋裡歇著,好容易等到趙石南迴來,早迫不及待的說著:“快出去走走,悶都要悶死了。”
揚州會館出去不遠就是秦淮河的繁華地帶,趙石南和杜衡隨便吃了點,便在秦淮河邊逛了起來。拉著胡琴的街頭藝人,穿著開叉旗袍燙著頭的女人,甚至女人還挽著男人的胳膊,這一切,都讓杜衡覺得新鮮,甚至面紅耳赤。
趙石南不知何時拽上了杜衡的手:“跟的緊些,人多別丟。”杜衡像被電擊了似的忙甩開趙石南的手,竄到旁邊一個攤子上,有個老頭在說書,杜衡聽了起來。
那老頭講著:“那人死了之後,被黑白無常牽著走上了黃泉路,到了忘川河的邊上,那忘川河是血黃色的,裡面全是投不了胎的孤魂野鬼,過了忘川河,就有塊三生石,三生石上,看到了他前世的樣子,原來是個將軍”
杜衡忍不住插嘴道:“能看到後世的樣子嗎?”
老頭看了看杜衡說著:“這個也許也能。”接著講道,“三生石照完,就上了奈何橋,有個孟婆,拿著一碗湯讓他喝了,所有前世的記憶,便都沒了。”
杜衡聽到這裡打了個寒戰,她之前從沒聽過這種鬼神之說,又好奇又害怕,趙石南一把扯過她皺眉道:“聽這些亂七八糟的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