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9章:逝者已矣(四)
被燕軍押回寧王宮的一路上,原澈日日都與祁湛的棺槨相伴,想著那晚衝動之下行刺的情形,後悔便如決堤的潮水奔湧而來。他與祁湛雖有爭鬥,雖也曾數次暗下殺手,可是他從來沒有想過,他會親手殺死祁湛,在燕軍大營裡!
而祁湛,第一次明明可以制止他的,卻因為認出他的身份遲疑一刻,反被他失手錯殺。那一刻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他腦中只有一個念頭——趁著老爺子還沒有認下聶星痕,他一定要殺了他,他要立功,要擊敗燕軍,要剪除一個對手!
他知道自己完了,走出這一步,他失去的遠比得到的多。他將永遠失去人心,永遠落下話柄,永遠被烙印成卑鄙無恥的陰險小人,也永遠地失去親情和愛情,失去王祖父和微濃。
他不敢抬頭,即便微濃就站在他身邊,他也沒有資格再去看他一眼了。
微濃倒是沒有想著處置原澈,她反而想起方才遇見雲辰的情形,思索片刻,開口問道:“您方才見過雲辰了?”
“見過了。”寧王語氣平平。
“他對您說過什麼?”微濃再問。
“怎麼?你有話說?”寧王面色如常,不答反問。
微濃想起那日她曾對簡風說過,她要將祁湛和聶星痕遇刺的內幕告訴寧王。可真正話到嘴邊,她又遲疑了,說出來會有什麼後果?
而云辰眼下就在寧王宮,插翅難逃。
微濃沉默片刻,再瞥了原澈一眼,委婉又問:“當日夜裡的情形,魏侯世子沒向您提起嗎?”
若放在以前,寧王必定配合微濃繞圈子,但如今他心情悲痛,根本沒有耐性聽微濃一再反問一再試探,忍不住喝問一聲:“你到底想說什麼?”
微濃心頭大感詫異。以她對原澈的瞭解,出了這麼大的事,又有這麼多內情,原澈為了脫罪,必定會將簡風從中作祟的事供出來。可是看寧王的反應,原澈根本一個字沒說?他這是什麼意思?
微濃再次看向原澈,而後者依然跪在原地,沒有任何反應。
“你到底想說什麼?”寧王見微濃半晌無話,忍不住再次喝問。
微濃心存疑惑,決定暫時不提一干內情,她順著寧王方才的話道:“不是我想說什麼,是您叫我來寧王宮做什麼?您方才那些客套話都不必再說了,我若真對魏侯世子‘要殺要剮’,您會同意嗎?這種話不提也罷!”
“你不知道,你根本就不知道!”寧王突然情緒大亂:“如今這個情形,孤要比你更加悲痛,比你更想殺了這個陰險、自私、狠毒的狗東西!”
在微濃印象裡,寧王無論何時都保持著冷靜、威嚴的儀態,坐了六十幾年的王位,經過無數風浪,子孫之間互相傾軋之事時有發生,喪子喪孫更不是頭一次見到,他早該練就金剛不壞之身了。
但他此刻卻大發雷霆,面上盡是悲痛欲絕之色,可見祁湛之死對他的打擊有多大了。
微濃不想再說什麼諷刺的話了,因為在這件事上,燕寧都是受害者,他們承受著一樣的痛苦,一樣痛失至親至愛之人。她唯有回道:“如何處置魏侯世子,可以容後再議。我今日前來更想知道您對燕寧之間的關係作何看法,想必您也清楚。”
聽聞此言,寧王的情緒似也漸漸冷靜下來,他撫著額頭沉聲回道:“孤今日讓你前來,就是要告訴你一件事,攸關寧燕兩國之國運……”
不等微濃開口追問,寧王已經霎時老淚縱橫:“聶星痕……他是孤的親外孫!”
“你說什麼?”微濃心中驚悸,懷疑自己是幻聽。
而一旁的原澈更是驚訝無比,睜大眼睛抬頭問道:“聶星痕他……他難道不是太子伯伯的私生子?”
此話一出,寧王一股火氣難以自抑地上湧,抄手將案邊筆洗扔在了原澈臉上:“誰說他是你太子伯伯的私生子?這種謠言也傳得出來?”
寧王剛說到此處,卻突然之間恍然大悟,指著原澈痛斥:“哦!難怪你會突然去襲擊聶星痕!孤還以為你是為了兩國戰事!原來你懷疑他和湛兒一樣!你怕多一個競爭對手和你搶王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