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流瀉,雲辰含笑轉身離去,那頎長的白色身影在夜色中格外分明,漸漸地遠了,漸漸地變小,漸漸地變模糊……
微濃站在原地看他,卻突然腦中一熱,快步追了過去,口中喊著:“雲辰!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
雲辰停步轉身,隔著夜色遙遙問她:“什麼?”
微濃深深看著他:“我想聽你親口告訴我,你到底是誰。”
時光彷彿在這一刻凝結,風停、雲滯。然而云辰只是定定看了她片刻,一個字都沒說,轉身朝宮門的方向行去。
時光忽又重新流逝,風吹雲動,朝著微濃的方向撲面而來,好似也傳送來一個熟悉的聲音,幾句熟悉的話語:
“結髮為夫妻,恩愛兩不疑,生當復來歸,死當長相思……”
一剎那,望著那漸行漸遠的白色背影,微濃淚如雨下。時光彷彿倒回從前,就在楚國的毓秀宮中,那一襲白衣披星戴月款步而來,自此揭開她與他歷經十三年的愛恨情仇。
楚璃,如若這是你的最終選擇,我願從你手中穩穩接過楚地百姓。這是我重如山的承諾,只願你從此能輕盈解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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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年九月,在黎都的冬季到來之前,微濃啟程返回燕國。與此同時,新任寧王原澈、燕王聶星逸正式宣佈停戰,寧、燕、姜三國展開第二次和談。只不過如今,三國已達成統一共識,和談地點便從蒼山移到了寧國,就定在幽州。雲辰、沈覺再次代表寧王室出面,就統一後新朝的軍、政、農、工、漁、牧、林、商等各個方面商談細節。
當年底,燕國發生了一件大事——曾被困於幽州府的五萬燕軍將士聯名上書,為煙嵐郡主請立軍功。燕王聶星逸以此為由,下旨命微濃入廟改姓,冊封其為公主,封號仍為“煙嵐”。自此,微濃正式成為燕王室名正言順的公主。
聶星逸在燕國王都京州城為她賜下公主府邸,並將京州城郊璇璣宮所在之地千霞山賜於她作為封山,她的湯沐邑也從以前的煙嵐城,擴大到周邊四座城池,並允准她擁衛戍一萬人。這是燕國近百年來,除了長公主聶持盈以外,頭一個被君王允准擁有衛戍的公主,相當於給了她一萬兵馬,並由軍費開支贍養。
微濃知道,聶星逸之所以這麼大方,是因為她即將成為新朝皇后,而這些封賞,則是燕國給她的陪嫁。日後即便九州統一,三國合一,新帝也絕不會摘除這些封賞,只會給予她更多。
轉眼到了來年三月,統一之事終於塵埃落定。三月十八,乃是三國欽天監一致測算的黃道吉日,這一天,三國同時昭告天下:罷黷武,求同和,歸四海,立新朝。以原氏為首,建立大熙王朝,取“祥盛和睦”之意,自此九州一統,四海一歸,天下一家。
據說,這個“熙”字,乃是新帝親自選定。
翌日,新帝釋出旨意:新朝定都黎都,改元“承天”,大赦天下;尊祖父原青政為太上皇,同享九州帝儀;冊封三王,可世襲,原燕王聶星逸為“懷義王”,原姜王樓非為“廣德王”,原燕國鎮國侯臣遠為“鎮國王”……
此外,追封燕國已故攝政王聶星痕為新朝“聖王”,諡號“成烈”,神位供奉太廟,永受新朝香火。這也是史上頭一次提出“聖王”的稱號,所謂“帝王之間乃聖王”,言下之意,聖王的地位高於王而低於帝。
斯人已去,微濃對這個獨特的稱謂倒是不大在意,她更在意的是“成烈”這個諡號。安民立政曰“成”,戎業有功曰“烈”,這“成烈”二字尚算中肯,是新朝對聶星痕在燕國攝政期間的評價,日後將會載入史冊。
新朝建立之後,一些上了年紀的官員不約而同選擇致仕,騰出位置留待後生,新帝皆以極高待遇恩准。唯有云辰一人,正值壯年之際請求辭官,新帝多番挽留無果,與其秉燭長談一夜之後,恩准其辭官。
這其中還有一樁“美談”,說是新帝感念雲辰對新朝有功,故在他辭官之際特賜侯爵之位,欲讓其榮耀歸去。因雲辰表字“子離”,亦有“長離之才”,新帝便將從前人人慣於稱呼的“離侯”作為其封號,正式賜予雲辰,並聲稱“保卿侯爵之位,隨時待卿歸來”。
豈料太上皇原青政聽聞之後,卻道:“自古侯爵封號多為兩字,以一字賜之,未免輕視。”新帝頓覺有失,便想著再賜一字給雲辰,卻苦思而不得。太上皇便道“雲卿有長離之才、諸已之信,不若再賜一個‘信’字,以表其德。”新帝聞言拊掌大讚,遂欽賜“離信”二字為雲辰封號,表彰其才其德。雲辰愧而不受,奈何新帝堅持授之,雲辰只得無奈謝恩,受封之後辭官而去,不知所蹤。
此後,新朝百廢待興,新帝又勤政愛民廣開言路,不拘一格廣納人才,將一切都處理得井井有條。
同年七月,新帝公開承諾聶氏永為大熙王朝後族,原、聶從此休慼與共,並下旨冊立原燕國煙嵐公主聶微濃為後,以不菲聘禮下聘京州。因聘書上稱微濃“功高德劭”,一時傳為美談,故微濃也被稱之為“德劭公主”。
七月下聘,婚儀定在十月初十,取“十全十美”之意。婚事看似時間緊迫,實則從今年初就已經開始籌備了,一切不過是個形式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