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濃心裡也知道,新朝初立,後位之選自是以家國利益為重。是新婦,還是舊人,皆不是三國最為關注之事。帝后的血統以及所代表的勢力,才是至關重要的。所以她是否嫁過人、嫁過誰,根本不是眾人所關心之處,只有身份合適、年齡適當、能平衡各方勢力才最重要。
然而,選擇她的這些理由,若是從杜仲或定義侯口中說出來,她會感到氣憤,但絕對不會心驚。可是由雲辰說出來,她不禁感到背脊發涼。雲辰已經把燕國的局勢摸透了!長公主的野心、聶星逸的私心、明塵遠的反意……全都在他掌握之中!
微濃恍然想起方才的情形,難怪明塵遠會欲言又止地出去,難怪定義侯和杜仲會破天荒地在她面前講起局勢,原來他們是存的這個意思!就連明塵遠也同意了!
微濃感到一陣羞憤,心頭的無名火抑制不住地往上竄,促使她冷然笑道:“你們可真是厚顏無恥!為了平衡各方勢力,就要違揹我的意志?”
“不是違揹你的意志,而是……”
“怎麼不是?他們甚至都沒敢告訴我!”微濃氣憤打斷雲辰,抬手指著門外:“真是可笑,沒有一個人徵求過我的意見,背地裡就決定我的婚事!他們讓我嫁?我就得嫁?憑什麼!當我是棋子嗎?”
雲辰沉默片刻,沒有反駁,只道:“最關鍵的是,原澈不惜毀容也要幫你逃跑,已經暴露了對你的心意。寧王發現你能左右他,就不可能讓你再嫁給別人。”
“那他殺掉我好了!”微濃眉目漸厲,憤怒地看著雲辰,卻見他神色淡定自若,情緒似乎沒有絲毫起伏。終於,她意識到了雲辰的來意,方才他鋪墊了那麼多,就是為了告訴她這件事!
“難道連你也同意這個無恥的想法?”微濃直直看著雲辰。
後者垂下雙目,掩飾黯然之色,低聲說道:“無論如何,我希望你能過得好。”
微濃簡直驚怒到了極點,雙手都跟著發抖起來,指著他質問:“你再說一遍?”
雲辰只覺得話語苦澀,然而卻不得不說:“你總不能孤獨一生……至少原澈是真心愛護你,他會……”
“他會什麼?難道沒有他,我就活不下去了?”微濃氣得雙唇發抖,半晌才道:“這話從你嘴裡說出來尤其可笑!”
雲辰強忍心痛,唯有默不作聲。沒有人知道,他是用盡所有的勇氣才能說出這一番話來,同意這個決定,他比任何人都要煎熬掙扎。
託君社稷,還君明珠。其實,他兩樣都沒有資格得到。
“出去!”微濃仍在憤怒之中,根本不想再看見他,指向門口:“你給我出去!”
“微濃……”雲辰還想勸她:“這個決定,是為了你好。”
“當皇后就是為我好?”微濃沒再給他回答的機會,冷冷問:“你到底走不走?”
雲辰神色複雜地看著她,頎長身形立在原地,沒有絲毫離開的意思。
“好,你不走,我走!”微濃氣得一腳將房門踹開,轉身便往門外走,這才赫然發現,明塵遠、杜仲、定義侯都站在偏廳裡齊齊看著她。
微濃瞭然冷笑:“怎麼?你們還有話要對我說?”
明塵遠半吞半吐,杜仲面有難言之色,唯獨定義侯開口勸道:“郡主,為了九州統一,還請您顧全大局……”
“什麼叫‘顧全大局’?用我的婚事來滿足你們的利益?!”微濃話語犀利,一針見血。
此言說罷,她轉身再看了雲辰一眼,後者就與她隔著一個門檻的距離,正定定看著她。她滿心期望他會改變主意,然而,他卻什麼話都沒說。
微濃轉回頭來,又去看明塵遠:“你也是這麼想的嗎?”
明塵遠當然不是這麼想的,他情願微濃一輩子不嫁,一輩子守著聶星痕。可事到如今,他什麼都說不出來,只能勉強點頭:“您做了皇后,燕國百姓才不會吃虧,殿下也會……也會很高興看到您有個好歸宿。”
“好歸宿!”微濃簡直想仰天大笑。她望著面前這幾個人,忽然覺得他們每個人都是如此道貌岸然,如此面目可憎!說什麼為了天下,為了燕國,其實就是為了保住自己的名利,就要犧牲她的一生!
微濃下頜聳動,牙關氣得打顫,極力忍耐著怒意與淚意。她只覺得悲哀,萬分悲哀,就連聶星痕都沒有強迫她點過頭,這些人又有什麼資格擅自決定她的婚事!有什麼資格!
“你們聽著,讓我為統一而死,可以!讓我為統一而嫁,絕不可能!”微濃神色堅定,話語堅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