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是今日要喝太子妃敬的茶,赫連王后穿著打扮上也比往日鄭重。她特意穿了件絳色鸞鳥朝鳳繡紋褘衣,滿身都是用金絲線繡的鸞鳥朝鳳圖;面額上貼了花鈿,雖未戴鳳冠,髮髻上卻插著赤金環珠九轉玲瓏簪;成套的金鐲子、金戒指戴了一手,珠光寶氣、雍容華貴。
可再華貴又有什麼用呢?她極力保持的身材到底是有了微凸的肚腩,襟口包裹著的脖頸上頭,頂著一張歷經風霜的臉。衣裝越是錦繡,越襯得她面目衰老,卻又依稀可見當年風采。
這世上最悲涼的事不外乎兩件,一是英雄末路,二是美人遲暮。她的姨母赫連璧月,很好地詮釋了後一種。
明丹姝微微嘆了口氣,很快便整了神色,對殿內三人笑道:“妾身真是撿了個大便宜,還沒等到闔宮拜見,先見著太子妃的真容了。真是近水樓臺先得月!”
赫連王后聽了這話,面上總算露出一絲笑容。
微濃則朝她微微笑道:“沒想到會在這兒遇見明良娣。”
微濃這一句話辨不出任何情緒,外人聽來似有責怪,又不大像。箇中之意,見仁見智。
但畢竟從明面上看,一個太子良娣跑到王后宮裡來,還撞上了新婚太子妃,確實不妥當。
至少明丹姝聽見這話上了心。她見微濃比自己略高一點,自己又是頷首恭謹狀,此刻便需要稍稍抬眸仰視對方。這種感覺令她很不痛快,尤其,這位太子妃的目光還顯得那麼漫不經心。
誠然,暮微濃是太子正妃,她是太子良娣,對方好似沒必要給她面子。但她明丹姝的身份家世在這兒擺著,誰人敢輕視呢?懂點人情世故的,都知道對她客套兩句,就似今天這個場合,絕對不會像暮微濃這樣,讓她感到尷尬。
若是其她女人撂了她的面子,她只會覺得這人不諳場面、不知好歹。可暮微濃撂了她的面子,那絕對是故意的。
想起昨夜某人悵然的神色,明丹姝垂下雙眸整了整衣袖,借勢不再看微濃,唇畔卻掛著自責的微笑:“是妾身逾制跑來鳳朝宮,唐突了太子妃。”
微濃點點頭,沒再接話。
聶星逸知道明丹姝心思頗多,眼見微濃懶怠敷衍,便只好替她表示關切:“今早上,太子妃還問起你呢。昨夜在宜暖殿歇得可好?”
“甚好,謝殿下與太子妃關心。”明丹姝再次自責地說道:“倒是昨夜妾身寢殿起火,驚擾了您的新婚,妾身甚感愧疚。”
“意外而已,又不是你的錯。”聶星逸給足了明丹姝面子。
幾個人又在正殿說笑了一會兒,赫連王后便對聶星逸道:“今日太子妃得接受闔宮拜見,莫要誤了時辰,你們先回去吧。明夫人近日要進宮,我留明良娣說兩句話。”
聶星逸與微濃便也沒多說,各自行禮,相攜離開。待出了鳳朝宮,兩人慢悠悠地往東宮走,聶星逸才低聲開口:“丹姝畢竟有母后撐腰,又是明相的嫡女,你往後給她些面子。”
微濃看著宮道上栽種的各色鮮花,笑著反問:“既有王后撐腰,怎麼沒讓她當太子妃呢?”
聶星逸已摸透了微濃的脾性,知她並無惡意,便無奈地嘆了口氣。
“怎麼?您這就擔心後院起火了?”微濃再次戲謔笑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