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加令她難受的是,鏢局在房州,就在聶星痕的封邑上。可他居然對此事不管不問,一副避之不及的態度,半分舊情也不念!任由鏢隊解散!
他堂堂敬侯,若是能干涉一下,哪怕是吩咐一句話,姨母姨丈的半生心血也不至於付諸東流了!
微濃得到這訊息時已是五月,距離她姨母姨丈的死已經過了快半年。她原本一直強撐著,極力做一個舉止得宜的太子妃,卻因為這一個訊息而打回原形,食不下咽,夜不能寐,荒廢了雲臺宮的內務中饋。
而楚璃當時做了什麼?他一直陪著她,哄著她。他甚至拋下了懷有身孕的趙良娣,帶她去圍獵,去登山散心。可她依舊提不起精神,漸漸開始消瘦,最後索性躺在寢殿裡閉門不出,也不見人。
直至有一天,楚璃終於忍無可忍,一腳踹開寢殿的門,將她從床榻上拉起來,憤而質問:“夜微濃!你這半死不活的樣子,是做給誰看?”
相識兩載,這是楚璃頭一次對她大發脾氣,更是頭一次說話如此犀利。可微濃任由他拉著手臂,只是茫然地問:“夜微濃是誰?我不認識。”
過了好一會兒,她似乎才想起來:“哦,是我的名字。”
楚璃目有怒色:“人死不能復生,你打算一輩子躺在這兒?”
微濃只是無力地揮了揮手:“讓我躺著吧,我好累。趙良娣不是有孕在身嗎?你快去陪她吧!”
楚璃聞言,額上險些青筋暴露,他忍耐似地闔上雙目,竭力平復情緒:“我也失去過親人,我的母后兩年前薨逝,我若像你一樣萎靡不振,你早就守寡了!你已經難受了兩個月,還不夠嗎?”
微濃卻揉了揉額頭,語無倫次地問:“趙良娣的身孕幾個月了?我最近都沒去看過她。”
楚璃頗為恨鐵不成鋼,一把將她拉到鏡臺前,指著銅鏡斥問:“你看看你如今的樣子,還擔得起太子妃的儀容嗎?學了那麼多詩書,讀了《南宮舊事》,你就讀成這副模樣?你究竟知不知道,我為何逼著你讀書?為何教你修習軟劍?”
話到此處,他似已無話可說,唯有重重嘆氣:“微濃,你太讓我失望了!”
微濃直愣愣地看著鏡子,彷彿直到此刻才反應過來。她忍不住大叫一聲,指著鏡子驚恐地問:“這女人是誰?她是誰?”
鏡子裡這個披頭散髮的、臉色蒼白的女鬼,究竟是誰?
“是你!比死人更像死人!你都不愛惜自己,還指望誰來幫你?誰來愛你?”楚璃憤而反問。
這最後四個字,真正戳到了微濃的痛處,她一把抓住銅鏡,手指觸控著鏡中之人,忽然笑了起來:“是啊,你這個鬼樣子,誰肯愛你?沒人愛你了,再也沒有了!哈哈!夜微濃,你這個可憐鬼!”
她笑得不可自抑,又笑得如此悽然,令楚璃止不住地擔憂:“你到底明不明白我在說什麼?”
微濃仍舊笑著,緩緩轉過身來看他:“明白啊!當然明白!你們都不再愛我了……”
她笑著笑著便開始流淚,然後淚水不止,最後變成嚎啕大哭,邊哭邊道:“楚璃,我該怎麼辦,我好難過。你們都不要我了,我該怎麼辦?”
“你們?”楚璃蹙眉。
“姨母姨丈走了,師父杳無影蹤,他……那麼狠心,趙良娣也有孩子了……”微濃終於忍不住撲在鏡臺前,傷心欲絕地哭著:“燕王不喜歡我,楚王也討厭我……我還能做什麼?我一事無成!我自作自受!”
楚璃終於有些聽明白了,伸手將她攬在懷中,低聲問道:“你在……吃醋?”
吃醋?這兩個字像是雷霆之聲,振聾發聵!更像是一道閃電,照亮她的靈臺,劈開她的茫然,令她無所遁形!
她惶然無助,她避之不及,她止不住地顫抖,在那溫熱寬厚的懷抱之中放聲大哭:“楚璃,我是個骯髒的人,我配不上你啊!你不知道我有多齷齪,多不堪!可是看到你娶側妃,我竟這麼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