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只顧著抹眼淚,初一倒還冷靜些,啜泣道:“是殿下派人送我們來的,馬車在前頭兩個路口就停下了,我們自己找過來的。”
陳功折明白了,定是楚璃擔心暗語外洩,才讓初一和元宵自行過來。
三人正說著話,躲在屋裡的微濃也終於聽到動靜,連忙跑了出來。她心裡又歡喜又慶幸又愧疚,立刻上前抱住兩人,連連道歉不止。
三個姑娘抱在一起埋頭痛哭,哭了半晌,才各自說起這一個月裡的遭遇。原來微濃逃離之後,楚璃勒令雲臺宮上下一切如常,假裝不知。待到楚王發現之時,已是五天之後,他不捨得質問愛子,便將初一和元宵打入天牢,欲嚴刑逼供。
楚璃面上不敢再忤逆楚王,私下裡卻將獄卒們都打點好了,說是“嚴刑逼問”,實則也是雷聲大雨點小,兩人只受了些皮外傷而已。
如此在天牢裡呆了十餘日,楚璃便以“掛帥親征”為條件,說服楚王將兩人放回了雲臺宮。直至昨晚,他又特意交代她們換裝,今日一早便藉著赴戰場的機會,將她們送到了這裡。
微濃聽完初一和元宵的遭遇,又見楚璃如此護著她們,心裡既感動又難受,一時竟說不出什麼來。
元宵則是一臉如夢初醒的模樣,不停感慨:“怎麼就突然打仗了呢?不是說,燕楚一直交好的嗎?”
“朝堂之事風雲變幻,誰又說得準呢!”初一到底穩重些,憂心忡忡地嘆氣:“如今只希望兩國能化干戈為玉帛,停戰和解吧!”
微濃和元宵連連點頭。前者正打算再說句什麼,忽見陳功折突然闖了進來,面上盡是驚喜之色:“娘娘,殿下來了!”
“什麼?!”微濃倏然起身跑到園子裡,但見熹微晨光之中,一個身披銀色鎧甲的男子挺拔而立,正含笑朝她望來。薄薄的日光在他周身灑下淺金色的耀芒,仿似他亙古以來便已矗立在此,任歲月流逝山河變遷,風姿不改,身姿巋然。
“楚璃……”微濃眼眶一熱,竟不敢邁步上前,唯恐這是自己一時的夢境,一旦靠近便會回到現實。
楚璃依舊淡淡笑著,主動朝她伸出左手:“來,讓我看看你。”
微濃這才安放下一顆懸空的心,一下子撲進他懷中,顧不得鎧甲的冰冷硌手,緊緊抱著他不肯鬆開。
楚璃將她從懷中拉起來,已是無暇互訴衷腸:“大軍今早徵發,我特意拐過來看看你,馬上就得離開。”
微濃心頭猛地一疼,看著頭盔下那張清朗絕塵的面龐:“你怎麼瘦了……”
楚璃不答,低頭將腰間的驚鴻劍解下來,交到她手中:“拿著防身。”
微濃看了一眼手中的驚鴻劍,連忙搖頭:“不行,這劍太貴重了,我不能要。”
“我又沒說送給你,只是借你防身。”楚璃輕笑出聲:“你權當暫時替我保管,如今宮裡人心惶惶,父王也無暇顧及驚鴻劍,萬一被人盜走了怎好?”
微濃情知時間寶貴,也不願在此事上耗費,只得點頭:“好,我等你回來。”
五個字,她說得很慢,又很急切。這一刻,她真得把自己當作楚璃的妻子了,丈夫出征,妻子送行,她在殷殷囑託他保重自身,早日歸來。
“等你回來,我們就圓房。”她又添上一句,卻是毫無赧然之色,而更像是一個承諾一種渴盼,一句迫切的剖白。她唯恐今日不說,以後便再也沒有機會了。
“好。我若能回來,咱們立刻圓房。”楚璃迅速點頭,面上笑意不改,可下一句出口的話竟又如此殘忍:“但我若回不來,你就不要留在楚國了。”
“你說什麼!”微濃聞言急了:“我是你的妻子,我要你承諾我,一定得回來!一定!”
楚璃淡淡笑著,似已看透了生死:“戰場上刀劍無眼,若有萬一……你也不要太傷心……回燕國去吧!”
“不可能的!你是主帥,又不用親自上戰場。”微濃的眼淚即將奪眶而出,可她強忍著,牢牢抓住楚璃的手:“你一定會平安回來的!聶星痕他……他不會的,你一定不會輸給他!”
話到此處,微濃的情緒終於瀕臨崩潰的邊緣,她不知怎地,剎那間喊了出來,痛哭流涕:“聶星痕……怎能如此無恥!他究竟要怎麼樣!他若是敢傷害你……我……我一定會……”
“微濃,不要怨恨。”楚璃輕輕打斷她的話,以指腹為她拭去淚痕,平靜地說:“九州已分裂太久了,四國鼎立之勢遲早會被打破……怪只怪我們太過安逸,放鬆了警惕。”
他說完這番話,便抬目看了看天色,最後叮囑道:“萬一楚國戰敗,你就讓冀先生送你去燕國大營……聶星痕不會傷害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