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是腫瘤科,我瞄了一眼鄰床病人的床卡,上面的病症清清楚楚地寫著兩個字。
肝癌。
心裡的矛盾加劇,在這麼一瞬間,我又開始盼望躺在床上的這個男人不是我爸。
正猶豫著要不要繞過去看看正臉時,床上的人突然轉了個身,表情痛苦地哼哼兩聲。
當看到那張熟悉的面孔時,眼淚不可遏止地爆發出來,所有的不安和幻想通通擊得粉碎。
我張了張嘴,喉嚨卻像被堵住一般,始終發不出“爸”的聲音。
他緊閉著眼,眉頭鎖成“八字”,嘴唇乾裂發紫,似乎睡得並不沉,肩膀不時微顫。
我的心,也隨之顫抖。
我怕自己哭出聲,拼命捂住自己的嘴,眼淚就像斷了線的珠子,不斷地往下流。
“哎,你是許老師的親人嗎?”旁邊不知是誰在問。
我沒有回答,也根本說不出話,只是默默地看著我爸,就這麼看著他。
“有人來看他就好!許老師都入院一個多星期了,一直都是一個人,他們這種病,到了晚期,疼起來簡直要命!哎,真的遭罪喲……”
我哭得無法自已,我恨自己,為什麼沒能經常跟他聯絡?為什麼在他最需要人陪伴的時候不在他身邊?
為什麼?為什麼……
剛才說話的人似乎驚擾到了他,爸的睫毛動了動,而後緩緩睜開眼。
沒有以前那有神的注視,那雙瞳仁裡,只剩下渾濁和灰暗。
“嵐,嵐嵐?”他一臉錯愕,略顯吃力地輕喚我的名字。
情緒終於崩潰,我失控地大吼一聲“爸”,然後撲跪到他的床前,盡情的哭泣。
我心裡很清楚,被浪費的時間,並不是哭幾聲就能填補得回來,可是,我實在找不出更好的表達內疚的方式。
“哎,丫頭,快起來!”爸顯得有些慌亂,他努力撐著自己坐起來,稍稍緩口氣之後就來拉我。
看得出他做這些動作已經很吃力,我不忍心給他添額外的罪,於是乖乖地站了起來,可還是拼命地哭。
“哭啥呢?都這麼大個人了……”爸喃喃地說著,可是他自己的眼圈也紅了。
“爸,為什麼要騙我?”好不容易控制住情緒,我聲音低低地問道。
他沉默著,沒有吭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