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雷督理推開湯碗,把胳膊橫撂在桌面上,俯身把臉埋進了臂彎裡。張嘉田問道:“還是胃疼?”
雷督理“嗯”了一聲。
張嘉田伸手攙他:“您聽我的,咱們回城去。”
雷督理抬起頭,臉上沒有血色,眼圈泛著青,顯得眼眶空落落的大。
“不。”他說:“我在山上心靜,正好想想事情,想明白了再走。”
雷督理像只蝦米一樣,蜷縮在床上思考。
白雪峰知道自己這兩天不入他的眼,所以很識相的退避三舍,只留張嘉田一個人在他跟前伺候。而在雷督理思考的時候,張嘉田四仰八叉的睡在床旁的一張藤椅裡,歪著腦袋打起了呼嚕。
呼嚕斷斷續續的打了一個小時,最後他被雷督理扒拉醒了。抬袖子一擦嘴角口水,他一挺身坐正了,眼睛剛一睜開便有精光:“大帥,怎麼了?”
雷督理一手摁著胃部,坐起來小聲說道:“你準備兩個團的兵力,不要新兵,要真能打的。這兩個團,你用火車,把它運到通縣去。”
張嘉田萬沒想到他會下達這麼一道命令,心中登時一驚:“大帥,出什麼事了?”
雷督理直視著他的眼睛:“我打算捧虞天佐做直魯豫巡閱使。”
張嘉田倒是聽過虞天佐的大名,這時便摸不清頭腦:“直魯豫巡閱使……要出也是從直魯豫三省的督理裡出,虞天佐不是熱河都統嗎?”
雷督理搖搖頭:“那不要緊,橫豎熱河察哈爾也都是歸直魯豫巡閱使管。”
張嘉田想了想,還是不明白:“那您捧他幹嘛啊?您自己當不是更好嗎?”
雷督理揉了揉肚子,聲音更低了:“我若是有這個資格,我自然犯不上捧別人,也犯不上特意把你文縣的兵往通縣調。”
張嘉田這時漸漸的回過味了:“大帥,是不是這事要是不成的話,您就要調兵進京,來個霸王硬上弓啊?”
雷督理不說是,也不說不是,只道:“先預備著,不怕一萬,只怕萬一。”然後他又瞪了張嘉田一眼:“要保密。別人問起來,你就說要把這兩個團送去通縣接受訓練,改編成警衛團。”
張嘉田連連點頭:“是,我記住了。但是……兩個團,夠嗎?”
雷督理伸腿下床,且下且答:“難道我手裡就只有你這一個師長?”
張嘉田俯身把拖鞋送到了他的腳下,心想你手裡確實是握著好些個師長,握著幾十萬兵,可是又有幾個人是肯老老實實聽你話的?你是督理不假,可你又真能指揮得動多少人馬?你也知道你“沒有資格”?
然後直起腰一抬頭,他給了雷督理一張笑臉。
雷督理站起身來,也依舊是隻能弓著腰,汗珠子順著鬢角往下淌,可見這胃疼正在加劇。他不是那堅忍的人,疼到這種程度就受不了了,喘息著吩咐張嘉田:“去,預備轎子下山,再打電話讓醫生到家等著。”他俯身扶著床欄,連連向外揮手:“快,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