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車伕嚇了一跳,當即踩了剎車。而張嘉田一推車門探出身去,向後方跟隨著的汽車喊道:“大帥要去西山!你們回去報個信兒!”
然後他“咣”的一聲關嚴車門,號令汽車伕:“出發!”
雷督理旁觀著他的一舉一動,只覺得喜慶,只覺得痛快。
天墨黑的時候,雷督理到了西山。
這時白雪峰已經帶著人馬追了上來,西山雷家別墅中留守的僕人提前接到電話,這時也早已安排下轎子。雷督理下車上轎,在衛隊的簇擁下,舒舒服服的上了山去。
西山別墅是一座帶有寬敞庭院的三層洋樓,此刻還沒到遊山的季節,但天氣一暖,便有專人負責灑掃,所以樓內處處潔淨,完全沒有冷清相。雷督理到了這裡,就覺著自己和北京城拉開了相當的距離,自己那些剪不斷理還亂的煩惱,隨它留在北京城內滋生壯大,也都和自己再沒關係了。帶著張嘉田站在二樓露臺上,他往遠了指:“瞧見沒有?那有一團紅光籠罩著的地方,就是北京城。”
山上風涼,夜裡尤其涼上加涼,張嘉田一邊答應著,一邊回頭對著僕人一招手,讓他送大衣過來。等僕人把大衣拿過來了,他又親手將大衣給雷督理披了上,像孝子對待老爹那麼周到恭敬:“大帥,外頭冷,您進屋休息吧!”
雷督理一昂頭:“休息?我是來玩的,我休息什麼?”然後他披著大衣轉身進了房內,環顧一週之後,又說:“玩什麼呢?沒意思。”
張嘉田笑道:“想玩那得回城,您到這山上來,能找到什麼可玩的玩意兒呢?”
“去找!”雷督理下了命令:“你不是很會哄人嗎?很好,今晚兒給你個機會,讓你哄哄我。我開心了,你們都開心;我不開心,誰也別想落好!”
張嘉田哭笑不得的下樓找到了白雪峰,問他:“大帥這話是什麼意思?是不是想找女人?”
白雪峰當即搖了頭:“聽著不像。”
“那怎麼辦?”
白雪峰思索了片刻,忽然一拍腦袋:“有了!你等等我,我下山一趟,興許能抓幾個唱曲兒的姑娘!”
白雪峰連夜下山,不虛此行,果然在山麓的西山飯店裡找到了唱曲兒的人馬。
這個季節,西山飯店裡也有客人入住,既有了客人,就要有娛樂,便有幾個唱大鼓書的姑娘帶著琴師過了來找生意。這樣的姑娘,白雪峰平時是正眼都不看的,如今卻把她們當了寶貝,一股腦兒的全用轎子抬上了山去。別墅裡燈火輝煌,這些大鼓娘輪番上陣唱將起來,唱得如何姑且不論,反正這別墅裡的確是立刻熱鬧起來了。
雷督理坐在沙發上,一邊喝酒,一邊聽曲兒,一邊有一搭無一搭的和張嘉田閒談。張嘉田覺著雷督理今天的精神似乎不大正常,所以處處加著小心,話裡話外的順著他捧著他。如此小心伺候他到了凌晨時分,他終於耗盡精力,上床睡了。
張嘉田不困,跟著白雪峰走去餐廳,坐著喝粥。白雪峰熬得滿面油光,本來是挺精神的一個人,現在也不精神了,一口趕不及一口似的用勺子往嘴裡送米粥。張嘉田向他“哎”了一聲:“老白,你慢點兒吃,我又不跟你搶。”
白雪峰西里呼嚕的把一碗粥盡數扒進嘴裡,然後長吁了一口氣,像是鎮定了些:“我的張師長啊,你想想,我從昨天下午到現在,一粒米都沒進過肚,山上山下還跑了好幾趟,我能不餓嗎?實不相瞞,大帥如果再不睡覺,我就要昏過去了。”
張嘉田恍然大悟——昨夜他有資格陪著雷督理吃喝玩樂,白雪峰等人卻是一直在幹賣力氣。
“那你吃。”他把裝著熱粥的小鍋子往白雪峰面前推:“多吃!”
白雪峰又喝了一大碗熱粥。張嘉田看他臉上漸漸有了血色,這才湊上去低聲耳語道:“大帥這是怎麼了?是不是有什麼煩心事?”
白雪峰眨巴眨巴眼睛,像是被他問住了:“這……我不管軍務,我說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