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她俯身要放下妞兒,可妞兒不知何時又抓住了她胸前的一枚胸針。那胸針是用別針固定在旗袍前襟上的,妞兒這麼沒輕沒重的一揪,力氣居然很大,將那胸針硬生生的拽了下來。葉春好先去看妞兒的手,見她的小手沒有受傷,這才從她手中奪過了胸針。胸針完好無損,但是胸針後頭的別針已經變了形,她這夾袍的前襟也被別針扯破了一道口子。
她“喲”了一聲,隨即就見雷一鳴向自己伸出了一隻手。疑惑的抬頭望向雷一鳴,她不知道他的用意,結果他大概是等得不耐煩了,索性直接從她手中拿過了胸針。
走到窗前光亮處,他低了頭,要把胸針的別針掰回原樣。葉春好蹲著攬住了妞兒,回頭看他,就見他凝神擺弄著手裡的小東西,兩鬢的白頭髮似乎是有所增加。她這大半年來看慣了張嘉田那樣人高馬大的威武青年,這回再看他,就覺得他瘦削單薄,像是個什麼精緻脆弱的存在,雕琢得太狠了,結果不能持久,與腐朽和崩潰僅有一步之遙。
和這麼一個人在一起,就只能是一生一世的去為他犧牲,犧牲之中
,會有少少的一點快樂,和反覆無盡的煎熬。那僅有的快樂也像針刺似的,讓人疼痛。收回目光垂下眼簾,她想起了自己告誡過張嘉田的話:“不要信他。”
可就在這時,一隻手伸到了她面前,是雷一鳴走了過來,把胸針遞給了她。
她接過胸針,低頭要把它戴在胸前,擋住前襟那一道小小的裂口。可是裂口小,別針更小,她的手上又有汗,潮漉漉的拿捏不住。
雷一鳴也蹲了下來,伸手拿過胸針,給她別了上。隔著一層夾袍,他的手指蹭過她的胸脯,非常的正經,一點多餘的動作都沒有。
葉春好低聲說道:“謝謝。”
然後她又問:“你的身體好些了沒有?”
“好多了。”
葉春好垂了頭,沒了話講。就在這時,有人一陣風似的推門進了來,打雷似的叫道:“宇霆宇霆宇霆,我告訴你——”
葉春好起身回頭,發現這位急天火炮的來客,自己還認識,乃是當初在北京見過的虞天佐。而虞天佐披著衣服豎著頭髮,一手夾著菸捲一手扶著門,冷不丁的見了她,登時便愣在了原地。雷一鳴也站了起來:“老虞,你這是有什麼急事?”
虞天佐用手裡的菸捲指了指葉春好:“這不是弟妹嗎?你倆……又不離婚了?”
雷一鳴答道:“她是來找她弟弟的。”
虞天佐把菸捲送到嘴裡咬住了,然後把手在褲子上蹭了蹭,上前兩步,要向葉春好施行
握手禮:“那個……你孃家貴姓啊?”
葉春好答道:“敝姓葉。”
虞天佐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葉小姐,沒想到咱們還能在這兒又見面,這可真是挺有緣。雖然你跟宇霆離婚了,但我既是宇霆的朋友,就也是你的朋友。你留下來多住幾天,我招待招待你。”
第二百零三章 心照
虞天佐端詳著葉春好,越看越美。
葉春好如今正處在一個糟心的時期,這幾天也沒施脂粉,反倒顯出了她的天然本質。虞天佐一邊纏著她噓寒問暖,一邊細看她的眉眼,就見她眉清目秀,鼻樑溜直,頭髮剪短掖在耳後,卻有幾絲頭髮脫逃出來,垂在了臉旁,她抬手把那幾絲亂髮往耳後一掠,露出粉紅的耳垂,也沒帶耳環墜子,只塞了個小小的鑽石耳釘,一閃一閃,別有一種輕俏。
葉春好被他看得好不自在,彎腰把妞兒抱起來,她藉著逗妞兒,搭訕著想走:“虞伯伯來找爸爸談事情,我們回那邊屋裡待著去,媽媽給你縫個布娃娃,好不好?”
嘴裡說著,她含著一點客氣的笑容,對著虞天佐一點頭,然後就想往外走,哪知虞天佐堵在門口,全然沒有讓路的意思:“弟妹,哦不,葉小姐,你和宇霆都是講文明的人,離了婚了,也照樣能見面做朋友。那我今晚兒請個客,為你接風,把你和宇霆都叫上,你不介意吧?”
葉春好立刻搖了頭:“這我實在是不敢當,虞將軍也千萬不要這樣多禮。”
“這哪叫多禮——”
葉春好搶著說道:“我看虞將軍是豪爽好客的人,也就實話實說、不怕您笑話了。其實我這一趟來,是為了找我那個不成器的弟弟。如今弟弟不見蹤影,我心中發愁得很,莫說赴宴,簡直就連一日三餐都不能下嚥了。虞將
軍的這一番好意,我暫且心領了吧。”
“這個——”
葉春好匆匆的一苦笑,然後一側身,從虞天佐身邊走了出去。虞天佐回頭見她真是往東廂房那邊走去了,便邁步進房關了房門,對著雷一鳴說道:“兩件事,咱們先進屋,說第一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