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春好已經有點記不清楚了,但還是點了點頭。
雷一鳴直視著她,聲音冷清:“其實那話,不是玩笑。”
然後他繞過葉春好,走了出去。
第二百零五章 非非之想
雷一鳴回了房,拉開抽屜拿出了手槍。
她在他危難之際拋棄了他,他不記她的仇,就已經是情深意重了,如今他跪下來求她回家,她竟然還是揣著那一副鐵石心腸、毫不動搖。男兒膝下有黃金,能讓他為之屈膝的,一是他自己的性命,二就是這個女人了。
這個女人,冷酷毒辣,連自己的男人都不要了,連自己的女兒都不要了!這說明了什麼?說明了她必是另有了一番打算。一定就是張嘉田——他想——張嘉田年輕力壯,前途不可限量,又對她一片痴情。人往高處走,她有了張嘉田做新後盾,自然犯不上再來俯就自己這前途未卜的舊人。
況且她本來就不是那種能安穩在家相夫教子的女人,當年她不就是很愛出風頭嗎?不是自己都說自己是“沽名釣譽”嗎?
他提了手槍往外走,要一槍斃了她解恨。當初瑪麗逃得快,他沒法子,如今這葉春好可是自投羅網,怪不得他無情。斃了她,一定要斃了她,要不然她回了天津之後,也許會洋洋自得,也許會把自己今天這一跪一求,繪聲繪色的講述給張嘉田聽。隔著幾百裡地,她照樣能夠對著全世界羞辱他。斃了她,殺人滅口,從此也消除了自己的心病。一箭雙鵰,何樂不為?
他紅著眼睛,把房門都推開了,然而被迎面的冷風一吹,他像受了刺激似的,猛一哆嗦,倒是停了腳步,不走了
。
他想葉春好若是死在了自己這裡,那麼自己要如何善後?張嘉田還不得殺了自己給她償命?
雷一鳴吹了好一陣子春風,末了轉身回房,把手槍又放回了抽屜裡。然後在一旁坐下來,他咬著牙瞪著眼,就覺著一顆心在胸腔裡怦怦狂跳,心慌,同時氣短,空氣厚密沉重得如同變了質地,從四面八方一起擠壓過來,壓得他什麼都顧不得了,把渾身的力氣都運到了一處,專忙著呼和吸。
房門開了,一名勤務兵走了進來,對他說了句什麼。他抬眼看著他,耳中轟隆隆的響,只是聽不清。勤務兵試探著向前邁了一步,把方才那話又說了一遍,這回他聽明白了:虞天佐打了電話過來,讓他到虞宅去一趟。
虞天佐是他現在得罪不起的人物,他不能不去。起身出門進了院子,他立刻就又被外面那風吹了個透心涼。他冷,可是又覺得冷空氣吸入胸中,別有一種痛快,便扛住了這份冷,一路走去虞宅。輕車熟路的進了宅門,他直奔了虞天佐的屋子,進門之後,他愣了愣,因為瞧見了虞碧英。
他不知道虞碧英是什麼時候回來的,就見她做洋裝打扮,頭臉都收拾得精緻,身上的薄呢子大衣還沒有脫,瞧著像是剛從外面進門。虞天佐在煙榻上躺著,她在地上站著,正擰著兩道細眉說話,忽見他來了,她住了口,將兩道細眉一揚,似笑非笑的說道:
“好久不見,我方才還在對我哥說,你這人有些走極端,要麼是來了住下不走,要麼就是走了再也不來。結果我這話剛說完,你就進了門,正好打了我的臉。”
虞天佐這時坐起來清了清喉嚨:“那個……是我讓他來的。”
雷一鳴看出虞碧英氣色不善,但是當著虞天佐的面,他不便多說,只支吾著對虞碧英一點頭。虞碧英已然聽說了葉春好到來的訊息,如今見了他這冷淡的態度,心中越發的不是滋味——她一直自詡瀟灑浪漫,是花叢間的花蝴蝶,不會被任何一個男子捕捉住,可她這自信有個前提,便是自她十幾歲知曉戀愛起,她一直是位美麗自由的闊小姐,既有年輕的活力,又有無盡的金錢,背後還有一位軍閥哥哥做靠山,青年男子們見了她,真是隻有骨酥肉軟、自慚形穢的份兒,哪裡還敢同她耍手段?縱是耍,不過三招兩式之後,便也要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了。
她在情場上所向披靡,從無敵手,一直是隨心所欲,想愛誰便愛誰,不愛了便將對方拋棄,所以瀟灑浪漫得起來。可如今她對雷一鳴還沒愛夠,雷一鳴卻先和他的前妻又牽連了起來,更可恨的是他那前妻並非尋常的黃臉婆子,也是一朵鮮花似的摩登人物,所以虞碧英越想越不痛快,方才便跑到了虞天佐面前,要將哥哥細細的盤問一番。哪知她剛盤問了個開頭,雷
一鳴就來了。
雷一鳴來便來了,她毫無迴避的意思,把身上的呢子大衣脫下來交給僕人拿走,她在椅子上坐下了,又讓僕人去給自己拿汽水來喝。虞天佐看了妹妹一眼,沒敢管,索性直接對雷一鳴談起了正事:“老弟,你這人不地道啊!”
雷一鳴在煙榻邊坐下了:“我怎麼了?”
“我那批步槍已經到地方了,你怎麼不往外拿錢呢?你不把錢給人家,人家能把槍留下嗎?”
“別急,我答應了的事情,一定會給你辦到。這些天我一直在籌錢,用不了三五天,那批槍就能到你的手裡。”
虞天佐一點面子也不給他留,直接伸手指他的鼻子:“好,我給你五天的時間,五天之後,你要是還拿話敷衍我,別怪老哥哥翻臉。咱們兄弟,什麼都好說,唯獨你不能拿我當傻子耍。上回巡閱使那事,你耍了我一次,我記著呢,你不能再給我來第二次了,聽見沒有?”
雷一鳴“撲哧”一笑,一邊笑,一邊扭頭看虞天佐:“就知道你對我是懷恨在心,當初我問你生不生氣,你還跟我裝大方。”
虞天佐哈哈大笑,伸手在他後背上拍了一巴掌:“我再生氣,後來不還是把你從天津接過來了嗎?”
說到這裡,他望向了虞碧英:“英,你回你屋裡歇著去吧,剛到家,不累嗎?”
虞碧英答道:“你有什麼揹人的話,怕我聽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