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嘉田本打算做一次和事老,哪知道雷林二位全是陰陽怪氣,讓他沒法子把話題引到正路上去。對待林子楓那作詩之舉,他已經是硬著頭皮胡誇,此刻聽了雷一鳴的話,他越發的莫名其妙:“笑話?什麼笑話?”
雷一鳴抬手指向林子楓:“他曾經對我——”
林子楓猛的向前一欠身:“你不要講!”
雷一鳴看了他一眼,然後對著張嘉田又道:“在安泰——”
林子楓登時站了起來:“請你不要無聊到底好不好?”
在張嘉田的印象中,林子楓素來是個雲淡風輕、鎮定自若的形象,他能這樣變臉失色的站起來說話,說明他是真急了。張嘉田不能讓林子楓急,他想萬一這傢伙急到了一定的程度,一氣之下走了,那自己今晚不是白說了那一車廢話了麼?抬手一扒拉雷一鳴的胳膊,他說道:“好好好,老林不讓說,那你就別說了,我也不差你一個笑話聽。”
雷一鳴端坐在沙發上,背後墊著個軟綿綿的靠墊,屁股和腰都是相當的舒服,簡直可以坐到天荒地老。這回有了張嘉田在身邊,他的底氣是相當之足,仰頭看著林子楓,他說道:“是我無聊,還是你無聊?你自己想想,在我身邊這十年,你除了撈錢和干涉我的家事之外,還幹了什麼正事?”
林子楓漲紅了臉,眼睛都瞪圓了:“我沒有干涉你的家事!”
“當年瑪麗離家出走,我把她追
回來也就得了,是誰說我太嬌慣她、不許我找她的?是不是你?結果她一走,就受了她那些外國朋友的攛掇,跟我鬧起了離婚,最後我不但沒了太太,還搭上了一百萬元!後來娶了春好,你又在裡面挑撥離間的不安分,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等到我娶了勝男,你越發瘋了,竟然還不許我回家,想逼我扶正勝男,扔了春好!我看勝男那孩子本來是很好的,全是受了你的挑唆,才學成了那個能哭能鬧的潑婦樣子,生生把我逼走!她之所以難產而死,也完全是你看護不力!我當時不在北京,沒有辦法,你這麼一個大活人守在旁邊,難道也沒辦法嗎?你害死了我的姨太太,還害死了我一個孩子,我不找你算賬已經是仁至義盡,你竟然還有臉對我糾纏不休,你個王八蛋!”
林子楓聽了他這番高論,簡直愣在了原地。而張嘉田聽得滿頭霧水,只聽出了林子楓曾經害過春好,心裡便對這人有了意見。但有意見歸有意見,他現在終究是成長了許多,並沒有把這意見擺到臉上來。
這時,一名副官輕輕的走了進來,對著張嘉田說道:“軍座,姜師長給您打來了電話。”
張嘉田猶豫了一下,起身說道:“我接個電話就回來,你倆——別打架啊!”
雷一鳴揮揮手,張嘉田也沒多想,轉身走了。雷一鳴扭頭目送著張嘉田出了門,然後轉向林子
楓,微微一笑,壓低聲音說道:“我已經讓張嘉田回心轉意了,他現在還是我的狗。”
林子楓的紅臉漸漸褪了血色,恢復蒼白:“你的本領,真是不小。”
“當然。”雷一鳴依然微笑著:“我想要誰,就能有誰。”
然後他探身端起茶杯,要喝未喝之際,他抬眼向上看著林子楓,聲音又輕了三分,幾乎是從嘴裡輕輕巧巧的咕嘟出了一句話:“我就不要你。”
啜飲了一小口溫茶之後,他放下茶杯向後一靠,後腦勺枕在沙發靠背上,他含笑注視著林子楓:“其實在天津的時候,你不應該總是講勝男,你應該珍惜時間,多講講你自己。興許我看你情真意切,會被你感動,也未可知啊!”
話音落下,他笑了兩聲。而林子楓坐回了椅子上,也開了口:“請你不要再嘲笑我了。”
“我嘲笑你?你不要自作多情。如果今天不是你來找我,我這輩子都不想再看見你。以後也別再對著我搗鬼,我能讓張嘉田把你從禁菸委員會中弄出去,你信不信?”
林子楓沒言語,因為張嘉田快步走了進來:“菜好了,走,咱們再吃幾口去!”
張家的餐廳,是寬敞明亮的。廚子火速辦出了小小一桌宴席,瞧著倒也是熱熱鬧鬧的挺豐盛。三人圍著一張圓桌坐了,張嘉田張羅著倒酒喝酒。林子楓沒酒量,不肯喝,張嘉田便給雷一鳴倒了半杯白蘭地:“老林不喝,
咱倆喝,別醉了就成。”
雷一鳴先前一想起林子楓,便是憋氣窩火,方才他終於是出了一點惡氣,這時面對著林子楓那張冷臉,他便格外的興奮愉快,同時想起了自己還沒有吃晚飯。他向來不會淺斟低酌的慢慢飲酒,端起杯子“咕咚”一聲便乾了杯,然後也不見外,自己抄了酒瓶子倒酒。
張嘉田先是由著他喝,橫豎酒有的是。可等他連著“咕咚”了幾大口之後,張嘉田忽然想了起來:“你這天天吃藥的,能喝酒嗎?”
雷一鳴搖搖頭:“沒事,吃藥不耽誤喝酒,要不然藥酒是從哪兒來的?”
張嘉田恍然大悟:“可不是。”
林子楓低頭咀嚼著一絲海參,就覺得面前這二人毫無常識,真是蠢到一家去了。偏在這時,蠢貨之一的張嘉田忽然伸手握住了他的腕子,又把個腦袋一直湊到了他眼前來:“老林,你別光顧著吃,我說幾句話,你聽聽。”
林子楓心想我一共只吃了這麼一筷子菜,怎麼就變成“光顧著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