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一鳴聽說察北一帶出來了個“國民革命軍第十路軍”,總指揮是洪霄九,副總指揮是張嘉田,名頭不小,實力不大,是張洪二人聯合了馮子芳留下的舊部,一起湊出了這麼個第十路軍。這第十路軍倒是沒有繼續去找陳運基的麻煩,而是一路向西,往綏遠去了。
雷一鳴現在想起張嘉田這個人,不知為何,會覺得很陌生,彷彿那個他熟悉的小忠臣兼小逆賊,已經徹底死在了他上一次的陰謀詭計中。雷一鳴已經殺過他了,心到神知,至於他死不死,那是他的事,雷一鳴就不想管、也管不著了。
有了東北的老帥做主心骨,他們這班人聯合起來向著四面八方猛攻了一陣,倒也把那國民革命軍的隊伍打退了幾步。未來形勢如何,實在難以預料,雷一鳴不是很樂觀,但也談不上有多麼悲觀——他這人向來不講什麼主義和宗旨,也沒有當皇帝總統的野心,跟著老帥幹也行,跟著蔣中正幹也行,只要能讓他把他的巡閱使當下去就行。
真不讓當了呢,那對他也算不得是致命的打擊。割據起來當土皇帝也行,跑去租界做富貴閒人也行,橫豎家有嬌妻稚子,關起門來過日子,應該也不壞。
他認定了葉春好會在生下孩子後回心轉意,所以把一切希望都寄託在了孩子身上——只要孩子平平安安的生下來,一切就都會好起來了。
春天過了去,葉春好
的肚皮越來越大了。
她的妊娠反應並不強烈,腹中的那條小生命自顧自的成長,也沒有讓她擔驚受怕的吃過什麼苦頭。她孕育著這條小生命,然而完全不愛它,因為它“不是好來的”。當然,它若是執著的要活,那她也由它。
她一天兩遍的下樓散步,偶爾能察覺到雷一鳴正在遠處窺視自己,但是隻做不知。直到這一天,雷一鳴不知怎的,忽然吃了熊心豹子膽,竟試試探探的走到了她近前:“春好。”
她轉身就要往樓裡走,哪知雷一鳴的速度更快,幾步攔在了她的面前。對著她抬了抬手,他彷彿是要做個阻擋的手勢,雙手抬得很有分寸,並沒有觸碰到她。
“你等一等。”
葉春好冷著臉看他。
雷一鳴瞧了瞧她的臉,又低頭瞧了瞧她的肚子,然後對著她笑了一笑:“這孩子是不是讓你受苦了?”
葉春好恨他,他縱是說出好話來,她也當成壞話聽:“這是你從你那個姨太太身上得來的經驗嗎?”
然後她邁步繞過了雷一鳴:“很遺憾,這條經驗並不適用於我。無論是你還是你的孩子,都折磨不到我。”
這話說完,她進了小樓。雷一鳴停在原地,回頭看她。她都已經走得無影無蹤了,他還回著頭,心裡有點生氣,因為他接下來還有話說——他要帶兵南下,到江蘇打仗去了。
可是她不聽,他也不敢追進去逼著她聽。這個時候他若是還
要追著和她吵架的話,他想,那自己就太不是人了。
三天之後,他出發了。
白雪峰被他留在了北京看家,但是沒了白雪峰在身邊,他身邊就像是缺少了一位很重要的知音,衣食住行也隨之要出問題。他有心把林子楓帶上,可是轉念一想,又覺得帶他也沒有大用,而且林子楓是出了名的怕火怕血、厭惡戰爭,他跟著雷一鳴這麼久了,就沒人見他穿過軍裝摸過槍。
雷一鳴對林子楓是有感情的,所以儘量的不去讓他為難。把他也留在了北京城裡,他把警衛團特務連的連長蘇秉君提拔上來,做了自己的衛隊長。蘇秉君也算是個出眾的了,有資格到他的身邊來。
帶著兩個師的人馬,他穿過山東,進入了江蘇地界。山東的盧文瑞督理這一次傾巢而出,圍著隴海線鐵路,已經和北伐軍鏖戰許久,雷一鳴再不帶著援兵過來,他就非撤退不可了。
雷一鳴把那兩個師派去了前線,自己則是在後方的一座小城裡住了下來,並不是他手握勝算,而是他就只能派出這兩個師的援軍,無論有沒有勝算,他都只能這麼辦。人在小城裡住著,他距離前線的炮火還遠,終日也沒有大事可做,只得頭枕著雙手,在床上從早躺到晚。
如此躺了一個禮拜,他不能躺了,在他的支援下,盧督理和北伐軍僵持在了江蘇,呈現了膠著之態。而他又接到了北京老帥的軍令
,帶兵進了河南。
與此同時,張嘉田所在的第十路軍從綏遠出發穿過山西,也進入了河南境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