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管家回頭看向我說:“看到了嗎?這些牌位。”
我靜默的站在那,並未開口說話,而是等著他開口。
周管家說:“這些牌位的每一個人,都死於你們陸家之手,包括先生的母親以及他才剛六個月還未出世的妹妹,你知道是怎麼死的嗎?”
周管家陰測測冷笑說,“當時你還未出世,當年先生才七歲,你的父親陸尹平和朝廷因為覬覦穆家的錢財以及先生母親的美色,便和朝廷聯手以穆傢俬造鴉片廠為由,滅了穆家滿門。
穆家世代經商,廣施善緣,從未和任何人惡交,可惜的是,就算是如此,也總會有一些陰險小人,官場上那些險惡的奸人進行惦記。
你的父親陸尹平當時是朝廷的重臣,和穆家老爺穆秋河是多年的好友,當年你父親之所以能夠在朝廷立足,也完全是穆家老爺在後頭做鼎力支援,二十幾年的好友,抵不過朝廷的利誘,抵不過對穆夫人的美色覬覦,當時的朝廷國庫空虛,你的好父親和朝廷的人虛造了這個罪名後,便對整個穆家進行了誅九族,那時候先生才七歲,他你知道他瞧見了什麼嗎?”
周管家像個幽靈一般靠近我,我腳步略微踉蹌了一下,下意識往後推著。
他渾濁的眼睛裡帶著詭異的光芒說:“他看見你的父親陸尹平在監獄內大牢,把當時懷孕六個月的穆太太,也就是先生的母親強姦致死。”
不知道為什麼,我腿有些軟,往後退了那麼幾步。
周管家見我臉色煞白,他在那陰陰冷笑說:“這些想必你都不知道吧?你怎麼會清楚?就算當年的大王朝完了,可你的父親陸尹平現在可還是所有人心中的銷毒英雄,是大王朝朝廷的棟樑之才,是救人於水火之中的,再世英雄,又怎會有人告訴你,你的父親是個惦記兄妻的淫賊,又怎麼會知道他是個為了功名背信棄義的小人?反而當年助人為樂的穆家,成了所有人口中謀財害命的奸商?”
周管家把逼到退無可退的時候,我不知道身後撞到了一處什麼,等我回頭的時候,有個東西從上方櫃子上掉落下來,等我抓到手上一看時,居然是一尊靈位,靈位上方寫著穆秋河之妻往樊——
我還沒往下徹底看清楚那上方的字時,我反手把那靈位往地下一扔,我轉身就想要跑,周管家卻在此時一把拽住我說:“你知道怕?!原來你也知道怕?”他鉗住我肩膀,在我耳邊陰森笑著說:“你剛才抓到的靈位,便是先生的母親,那個被你那正人君子的父親,奸佞致死的可憐女人!你知道嗎?她當時死的時候,血流成河,她的雙腿之間露出了個死嬰的頭,那嬰兒緊閉著眼睛,血沒過她的眼睛,她的額頭,五官都才剛成型,而穆太太全身赤裸的躺在那裡,眼睛都不閉緊,雙目間全是猙獰跟絕望,她的衣服就碎在旁邊,眼睛死盯著縮在角落的先生,他才七歲,那年他才七歲,你們陸家便對整個穆家做出瞭如此慘無人道的事情!你的外公譚西巖敢和你說這件事情嗎?他敢告訴你這所有的一切嗎?不,他不敢,因為這種事情連他自己都難以啟齒,他怎能可能會告訴你?
後來穆家被誅九族後,我帶著七歲的先生匆忙往南逃,你知道我們經歷過什麼嗎?陸尹平為了防止這件事情走漏,他派殺手四處追殺先生,有一次那殺手的刀都快刺入他的喉嚨了,你知道那殺手是怎麼做的嗎?他未對才七歲的先生下得去手,他瞞著所有人,放走了我們,那個時候,我們這才免於一死,而你父親,便以為事情得以抹平天下太平,開始安心享受起他的快意人生!”
他低低笑著說:“不過,他又怎麼會料到,十幾年後,先生捲土重來,迎娶了你姐姐,用同樣的方式殺了全家,而你的姐姐更沒想到,自己的如意郎君,竟然是你父親十幾年的仇家,她在你父親的利用之下,對先生下毒,導致先生差點命懸一線,赴了陰曹地府,可惜,老天有眼,他命不該絕,留著你這孽種,把你外公引蛇出洞來了個甕中捉鱉,可惜的是,你的外公顯然沒有你父親的足智多謀,先生計劃了這麼多年,沒想到這麼簡單便將他拿下了,還有你那愚蠢的表哥,至於你這個小孽種,你以為他是真對你存在感情?”
周管家哈哈哈大笑說:“太異想天開了,他現在所做的這一切,就是讓陸尹平好好看看,當年他對他穆家的所作所為,又是怎樣在他女兒身上上演,屈辱嗎?每當你被他壓下身下時,你的父親應該無比的屈辱吧?可是他能夠怎麼辦,他只能在地獄下,看著他的好女兒,被人玩弄於鼓掌之間。”
我只覺得頭皮發麻,呼吸困難,我想掙扎,可是我一點力氣都使不上來,我只覺得小腹墜痛,特別的疼。
周管家忽然拽著我的頭髮將我往地下用力一推,我整個人撞在地下後,眼前是一片天旋地轉。
我捂著肚子趴在地下痛苦的呻吟著,周管家重新提起了燈,站在那面無表情盯著我看了許久,好半晌,他涼涼笑了兩聲,便轉身朝著祠堂外走了去。
外面的涼風吹進來,將那扇木門吹得嘎吱嘎吱作響,風在這偌大的祠堂內鳴叫的穿梭著,如同哭聲一般。
那數不清楚的牌位,正在黑黝黝的黑暗裡緊盯著我,盯得我背脊發麻。
我趴在地下捂著肚子試圖站起來逃離這裡,可是腳才剛力氣,整個人又軟了下去,趴在了地下,溫熱的血從我雙腿間流洩著,我哭著叫著,我想喊人,可是一張嘴,卻是痛苦的嗚咽聲。
到後來,我乾脆翻了個身,抬頭看向飄著白幡的屋頂,我瞪大眼睛,任由那些血流了一地,這種感覺我太熟悉了,我也太疲憊了,我躺在那眼睜睜看著這個天,從黑暗化為天明。
等早上六點時,丫鬟從外面進來打掃,一看到地下躺著的人是我,當即驚呼的大喊了一句:“小姐!”
她又瞧見我身下全都是血,她整個人徹底傻在那裡了,她軟在了地下,以為我是死了,因為此時我正瞪大眼睛盯著牆頂,一點反應也沒有,她下意識伸出手在我鼻息間探了探,探了兩下,她猛然收了回來,便瘋了一般衝了出去,大喊著:“來人啊!快來人!”
差不多十幾分鍾,許多人全都衝進了祠堂,迅速把我從個地下給抬了起來,之後便是好幾個醫生同一時間趕了過來,他們對我進行救治,與其說是對我進行救治,更應該說是對這個孩子。
可是晚了,一切都晚了,孩子徹底的沒了,後來我便昏睡了過去。
我又聽到了姐姐的哭聲,阿孃的哭聲,唯獨沒有阿爹的,我已經記不清楚他的臉了,只看見他的一抹輪廓站陰影裡,他不說話,就一直看著我,就像在盯著一個陌生人。